“父皇，母后出去了，兒臣已經問過宮人，不知母后去了哪裏。”
裴峯一邊坐下，一邊說道：“無妨，快到晚膳時候了，你母后也該回來了。我們三人，許久沒有一同用膳了。”
裴昊的臉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見裴峯對自己招了招手，便也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昊兒，你有沒有想過，將來繼承大統之後，要做什麼？”
裴昊愣了一下，“父皇千秋萬代，怎麼說這個。”
裴峯笑了笑，“什麼千秋萬代，那都是騙人的鬼話。”
裴昊撓了撓頭，“其實，兒子沒有想過。大齊像現在這樣就很好，百姓安居樂業。”
裴峯點了點頭，“你說的對，百姓安居樂業，確實很好。”
裴昊絲毫聽不出裴峯言下之意，只以爲裴峯的點頭是讚許之意，便高興道：“父皇，兒子今日新習了一套拳法，打給父皇看。”
裴峯笑着跟裴昊走到花園，負手立在廊下，看着裴昊興高采烈地舞動着拳頭，彷彿還是個孩子一般。
這孩子少年時，母親並不在身邊，自己時常去太后那裏看他。
每次看他，他總是在花園裏練拳、耍刀。
“父皇！將來兒臣要做父皇的大將軍，爲父皇征戰天下。”
這是他小時候，時常掛在嘴邊的話。
如今天下歸一，他不用去爲自己征戰了，自己心中卻反而多了許多惆悵。
“母后！你回來了！”
裴昊的聲音同時拉回了柳念雪與裴峯的思緒。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渾渾噩噩回來的，只是眼見裴昊拉着自己的手，突然有些恍惚。
裴峯迎上前，見她面色不好，不由得伸手想去撫她的額頭，“怎麼了？”
她本能地縮了一下，對上他眼中的疑惑和擔憂，低頭搪塞，“沒事，許是累了。”
裴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說道：“既累了，早些用膳，便休息吧。”
“我……”
“母后，你想喫什麼？兒子準備需多你素日裏喜歡喫的，這就命人端上來。”
柳念雪笑着拍了拍裴昊的手，點了點頭。
裴昊招呼了宮女上菜，又將柳念雪扶進了殿中，在圓桌旁坐下，自己等到裴峯入座之後，才坐了下來。
果真都是她素日愛喫的，她本該食指大動，卻覺得沒什麼胃口。
可裴昊興致極高，爲不掃他的興，柳念雪便勉強吃了一些。
索性柳念雪平日胃口也小，裴昊倒不至於看出什麼破綻。
待晚膳過後，裴昊才十分體貼地早早退下了，將玉宸宮留給了裴峯和柳念雪。
裴昊一走，柳念雪不由得舒了口氣，一聲憋了許久的嘆息，緩緩而出。
裴峯揮了揮手，示意左右都退了下去。
“夫人，去見過憐妃了。”
柳念雪愣了愣，點了點頭。
“無論她說什麼，你不必放在心上，都是權宜之計，我並非真心以待。”
柳念雪又點了點頭。
他說的，她都明白。
其實她不該去的，明知道裴峯與憐妃不過是互相利用，並無真情。
或許，她無法免俗，她始終是個普通女人。
“皇后娘娘……是聰明人……顧家和臣妾……也不差……難道……顧嫣兒的事，會……再發生一次……嗎……”
憐妃的話縈繞耳邊，揮之不去，她的心無法平靜。
哪怕知道是利用，也無法平靜。
裴峯嘆了口氣，走上前想要將柳念雪摟進懷裏。
她卻本能的一退，徒留他一雙手，懸在半空。
他尷尬地放下手，想開口，卻只望見她一臉的悲傷與冷漠。
“你累了，我明天再來看你。”
依舊只是點了點頭，裴峯嘆了口氣，走了出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總覺得牀頭的蠟燭都快要燃盡了，梅香輕輕敲了敲門，走進來對柳念雪低聲說道：“小姐，竹香來了。”
“讓她進來。”
過了一會兒，門被悄悄打開，此時柳念雪才注意到，殿外夜色正濃，恐怕已經很晚了。
“主子。”竹香跪下向柳念雪行禮。
柳念雪起身將她扶起，“陛下已收回了號令，我已經不是你的主子了。”
竹香搖了搖頭，“主子永遠是我的主子。竹香已經探查過少爺和其部下所在之處，只是門禁森嚴，恐怕很難救他們出來。
聽聞今日陛下也已經和諸位大臣商議妥當，要將少爺等人移交大理寺，三司會審。
不過，此乃證據確鑿之事，去大理寺不過也只是走個過場。”
柳念雪想了想，此刻她的心緒竟難得的冷靜。
“恐怕，真正押往大理寺的，不會是他們。”
柳屹手握一個驚天大祕密，裴峯怎會真的讓他們在大理寺受審……
竹香愣了一下，卻見柳念雪並無說下去的意思，便問道：“既如此，屬下可以派一些可靠的人監視着，若有異動，立刻向主子稟報。”
柳念雪轉過身，對竹香福身行了個大禮。
“主子不可如此啊！主子有事吩咐便是，如此不是折煞了屬下。”
“若我沒有料錯，陛下會找人代替屹兒他們入大理寺。而屹兒他們，會被悄悄帶出去處死。
我想讓你幫我……救屹兒，只有這一個機會……
可若陛下嚴加查處，此事一旦泄露，恐怕……”
竹香並無一絲猶豫，點頭道：“主子放心，這亦是屬下所想。屬下自有辦法，逃脫追蹤。只是……
只是少爺離開之後，恐怕此生都要四處逃亡了……”
柳念雪嘆了口氣，“總比沒了命強一些吧。”
說罷又拉着竹香道：“你凡是務必要小心，千萬不要害了自己。”
“屬下明白，主子放心。如今屬下不能在此逗留太久，還請主子見諒。”
“沒事，你快回去吧。若無事，也不必過來了。你我心照就是。”
竹香微笑着點了點頭，閃身出了門外，很快就隱入了黑夜中，消失不見了。
三日之後，一張字條被交到了柳念雪手上。
那是一個男子的字跡，蒼勁有力，是她十分熟悉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