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倩倩見柳謙竟不搭腔,擡起頭,斜眼睨着他,面帶怒色說道:“你到底去不去”
柳謙心想,堂堂男子漢,怎可受一小女子脅迫,硬起脾氣來說:“不去”
“好這可是你說的”馮倩倩站起身,一甩袖子,快步往後堂走去。
她走的快,腳步卻絲毫不亂,像是已經習慣了一般。
柳謙以爲馮倩倩從了,剛想鬆了一口去,隨即又突然想到了什麼,大叫一聲“不好”,趕緊追着馮倩倩去了後堂。
柳念雪望着柳謙追向馮倩倩的背影,心裏不禁想着。
其實他們倆真是般配,心有靈犀,這倩姨要做什麼怪,二叔不用想就能知道。
還沒容柳念雪細想,任是她人在前廳,都聽到了柳謙在後堂的慘叫:“倩姨,我都叫你倩姨了,你這是幹嘛啊”
過一會兒又聽到柳謙似有哭腔:“我去還不行嗎我去我去”
柳念雪怕事情鬧大,剛想溜回房裏,卻見馮倩倩一臉春風得意地走了出來,背後跟着垂頭喪氣的柳謙。
“念雪,我們出去玩了,你好好看家啊”馮倩倩的語氣輕快,絲毫不似背後的柳謙,一臉怨憤與無奈。
見兩人走遠,柳念雪回到後堂。此時,管家正帶了一羣下人在門廊找什麼東西。
“財叔,你找什麼呢”柳念雪好奇的問道。
管家叫李有財,他爲人和善,此時正頂着一臉的苦大仇深,擡起頭望向柳念雪,“小姐,剛纔馮小姐把老爺的蟋蟀罐子給摔了,蟋蟀逃走了,老爺讓我們找呢。”
“您說這麼大個院子,那麼小一個蟋蟀,我上哪兒去找啊”
李有財正在抱怨,卻聽角落裏隱約一聲蟋蟀叫,就一下撲了過去。
可惜,撲了個空,他繼續抱怨道:“若不是剛纔老爺答應下來,馮小姐就要將老爺的那幾個鳥籠都給拆了。這蟋蟀到底還在院子裏,若鳥飛走了,我今兒怕是也得飛出去找了。”
柳念雪被說得忍不住笑了,“財叔,找不着就算了,爹不過是一時氣不過,過會兒就好了。若他回來問起,你就說是我讓你別找了。”
“謝小姐。咱們還是先找找吧,老爺可心疼那蟋蟀了。”李有財邊說着,邊埋下頭繼續找去了。
柳念雪回到房中,讓梅香伺候她換衣服。
梅香感慨道:“小姐,您可太厲害了,還真讓老爺出門了。”
“那是你家小姐什麼辦法沒有啊”柳念雪見如此順利,心情極好。
“小姐今日想做何裝扮啊”梅香打開櫃子,讓柳念雪挑選。
“簡單一些就罷了,畢竟是去人多的地方,不要引人注目。”柳念雪說着,挑了件杏色的襦裙,又選了件同色的披風。
卻說柳府門口,裴峯其實早就到了。
他今日命人駕了馬車,正在柳府對面停着,準備提早一些到側門去等柳念雪。
當然,來的如此早,是因爲他心裏十分好奇,想看看能不能瞄到柳念雪今日要用什麼辦法出門。
另一方面麼,他也想着,若柳念雪出不來,自己可以偷溜進府,將她帶出來。
卻不想,酉時未到,就見馮徵府上的馬車停在了柳府門口。
馬車上下來一身材嬌小的女子,柳府下人一見女子,問也不問便引進了門內,似乎極爲熟悉。
過了大概一刻鐘的功夫,這女子竟將柳謙給帶了出來,一臉春風得意地上了馬車。
柳謙跟在她後面,垂頭喪氣之際回頭向下人交代了幾句,也跟着上了馬車。
裴峯見此,不禁笑道,看來這柳念雪還真有辦法,竟然爲了出來,將她爹給弄出門了。
距離相約的時間,還有半刻鐘,裴峯吩咐馬車在街邊等候,自己獨自走到了柳府側門的小巷。
那側門邊上,貼着一張紙,這次不是草書,而是正正經經的楷書,上面寫着“非我柳府中人,莫在此處停留。”
剛看完字條,只見側門輕輕打開,柳念雪揹着身子從門裏縮了出來,門裏是一個丫鬟擔憂的輕呼:“小姐,您可早些回來啊,別比老爺晚啊”
“知道啦,你快進去,別讓人發現。記得來看看,別鎖了這道門。”柳念雪一邊輕聲輕語的說着,一邊輕手輕腳的繼續往外縮。
裴峯見她這樣子,如同做賊一般,不禁笑出了聲。
柳念雪沒有心理準備,只聽背後有笑聲,嚇了一跳,人一下子彈得筆直:“誰啊”
“在下嚇着小姐了,實在有罪。”裴峯一面笑道,一面對柳念雪深深作了個揖。
柳念雪見是裴峯,不由鬆了口氣,見裴峯作揖,假意說道:“嚇了本小姐一跳,公子如何賠罪啊。”
此時,梅香聽到柳念雪的驚呼,探出頭來焦急詢問:“小姐怎麼了沒事吧”
這一探頭,自然就見到了門口的裴峯。
梅香心中會意,終於明白自家小姐最近爲何時不時要往外跑,還開始在意起打扮了。
她也無需柳念雪吩咐,又將頭縮了回去,關上門,說道:“小姐好好玩,奴婢會爲小姐留門的,小姐無需太早回來。”
柳念雪呆呆的看着梅香這一系列的動作,不禁喃喃感嘆:“這丫頭,何時變得如此機靈”
而裴峯,在梅香探頭時便收了禮,饒有興致的負手而立,打量着身前的可人兒。
她今日甚是素雅,一身杏色,頭上只簪了兩支素銀簪子。蒙着面紗的臉在黑夜裏越發看不清容貌,可在他眼裏卻是美若天仙、不可方物。
“小姐說怎麼罰在下便怎麼罰吧,小姐的懲罰,在下甘之如飴。”她若要罰他,他又有什麼不願意的呢
柳念雪見他此刻竟有些油滑,一時間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背過身子:“那你先欠着吧,以後再還我。”
裴峯輕笑着答應,將她帶到了馬車上,吩咐車伕啓程。
馬車上,兩人面對面坐着。
裴峯就這樣直勾勾的看着柳念雪,看得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我們好像從來沒有這樣面對面坐着過。”
被柳念雪這麼一說,裴峯也覺得是,他突然想到,自己是給她帶了禮物的。
他拿過手邊的包裹,遞給柳念雪:“上次,柳姑娘說道一直想看前朝的玉齋棋經,我家中正好有,今日拿來贈予姑娘。”
“這太貴重了,我看完了還給你吧。”柳念雪有些不好意思。
這本書是前朝棋聖玉齋子所書,傳說此人一生都在他的居所玉齋軒中下棋,一生克敵無數,未逢敵手。
這本書中記載都是他平生布局、拆局的心得。書雖然不厚,可其中奧義無窮,值得反覆推敲。
不過,此書極爲難得。本朝建國伊始,國君不願人民沉迷享樂,一大批琴棋書畫相關書籍,都在當時毀去了。
自己當日也只是在聊天時隨口一說,沒想到,裴峯如此放在心上。
“不用不用,你留着看就好,我看的都能背下來了。”裴峯說道。
他並不是在安慰柳念雪,他也酷愛下棋,此書在他手中已經四五載了,早已反覆精研爛熟於心。
“那,我就不客氣。”柳念雪說着就想打開包裹翻看。
裴峯制止道:“車內搖晃傷眼,回去點上燈,或是明日再看吧。”
柳念雪倒不是怕傷眼睛,只覺得和裴峯在一起的時間難得,捨不得浪費,便答應了一聲,把包裹放在了身邊。
過了一會兒,馬車緩緩停下。
裴峯又讓柳念雪先把包裹留在車上,回去的時候再取。
隨即,他先下了馬車,轉身將柳念雪攙扶下車。
他第一次觸到她的手,她的手指冰涼,讓他不禁想到初見她時,她被雪凍紅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