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場怒不可遏,一巴掌將秋菊甩到了地上,絲毫沒有先前所見的嬌弱之姿。
她指着秋菊鼻子,怒道:“你這個蠢貨”
此刻,太醫和慎兒從內殿走了出來,太醫一臉嘆息,慎兒的眼圈竟微微有些泛紅。
慎兒走到殿中,對幾個主子福了福身,說道:“太后,那李才人的身上,實在太慘了。大大小小的都是傷口,數都數不清。奴婢看着,像是被什麼尖細之物扎的一般。”
“不知這李才人,平日裏都會去什麼地方,如何會被人紮成這樣。”柳念雪望向白怡。
“哼,怎麼,這也要賴在我頭上嗎”白怡對着柳念雪冷笑了一聲。
卻不想,章婕妤聽了慎兒的話,早已悲從心生。
她大步跑到白怡身邊,扯着她的肩膀,用力晃着,大聲吼道:“你爲什麼要這樣對嬌兒你簡直是個禽獸”
說罷,跪倒在太后面前,哭訴道:“太后是白才人指使臣妾陷害柳婕妤的”
此話一出,衆人也驚呆了。
白怡剛想上前伸手去抓住章婕妤,卻被早就溜進殿內,躲在一旁的小德子穩穩按住。
章婕妤看着白怡,咬牙切齒,“你這個瘋子你不是人”
太后皺了皺眉,“章婕妤,哀家再給你一次機會,你清清楚楚的把事情說明白。”
章婕妤深吸了一口氣,含着淚對太后磕了個頭。
“太后,陛下,皇后,臣妾是個不受寵的婕妤,在這宮中舉目無親,只有嬌兒這一個朋友。”
不似剛纔的瘋癲,這一刻她的眼淚安靜的滑落,神情中滿是憂傷。
“自嬌兒入了華春苑,她與臣妾說話的機會越來越少,平日裏也呆呆的,有時都不認識人了。”
“臣妾曾經問過白才人,爲何不爲嬌兒請御醫。白才人告訴臣妾,那是因爲她和嬌兒都是陛下厭棄的人,沒有御醫敢去看。”
“白才人說,她曾經來找過柳婕妤,想請柳婕妤幫忙,可柳婕妤不肯,仍由她們自生自滅。”
“她何時來找過小姐幫忙”梅香怒道,本想繼續說下去,卻被柳念雪示意,停了下來。
“章婕妤無需在意,我的丫鬟不過是擔心我。”柳念雪柔聲對章婕妤說道。
章婕妤點了點頭,繼續說了下去。
“臣妾便是因爲,心中對柳婕妤生了怨恨。”
“那日,白才人對臣妾說,定是柳婕妤施了什麼邪術纔會讓嬌兒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也怪我自己蠢笨,我本來是不相信的,但是看到嬌兒的樣子,真的就像中邪了一般,明明旁邊一個人都沒有,卻總是說什麼別打我,便信了白才人的鬼話。”
“白才人說,如果柳婕妤只是坑害嬌兒,陛下一定會保住她。只有讓她坑害之人,成爲陛下,才能徹底除掉柳婕妤,爲嬌兒報仇。”
章婕妤說着,自嘲似的笑了笑,“臣妾,是憤恨柳婕妤的,這宮中衆人,誰不恨柳婕妤”
“我等都是世家女兒,何以只有柳婕妤一人受寵”
“可是,臣妾更不能原諒白才人,如此迫害臣妾的好友。”
她一邊說着,怒目望向白怡,那眼神就像要冒出火來一般。
“白氏,你還有什麼話說”魏清姿怒道。
自己入宮之後,從沒遇到過那麼會找麻煩的女人。
“哼,皇后娘娘,就憑這幾個人的指正,和一小塊雲錦。就要定我罪了嗎”白怡說罷竟大笑起來。
柳念雪咬了咬牙,上前一步,對太后福身道:“太后,這布娃娃身上的香味,如今正好可以白才人身上的比對一下。”
白怡的眼神突然驚恐起來,“什麼香味我身上沒有香味”
柳念雪冷冷一笑,“你不敢。因爲這香味見不得人。”
“你胡說你胡說”
太后見狀,皺起眉頭,拿起手邊的布娃娃,湊到鼻尖聞了聞,心中頓時怒火洶涌。
可太后沒有說話,只見柳念雪繼續說道:“太醫在此,不如請太醫聞一聞這布娃娃。”
太后眯起眼,將布娃娃遞給一邊的慎兒。
慎兒接過布娃娃,交給了太醫。
此時,白怡掙扎着,想要伸手來抓,卻被小德子牢牢扣住。
太醫將布娃娃湊到鼻尖,聞了聞,頓時愣住了。
隨即,怕自己搞錯,又湊上去聞了聞。
“這這”這話,太醫要如何說出口。
裴峯見狀,說道:“朕恕你無罪,太醫但說無妨。”
裴峯皺了皺眉,“肉豆蔻”
“是是催情香”太醫尷尬的回答。
本來,這便是一件宮闈內幕了,如今還扯上如此香豔之事。
無端牽扯其中,太醫擔心自己怕是要被滅口了。
裴峯這纔想起,怪不得自己每每靠近白怡,都覺得有一股暖香,讓他躁動不已。
心底裏,不由得感慨自己果然是坐懷不亂的真君子。
白怡心中驚恐不已,自己平日裏放的並不多,只是用這香味來薰房間和衣服。
那人曾經告訴自己,這要用,只有靠的很近是纔會有效。
自己日日都用,就是爲了在遇到裴峯時,隨時都能起效。
卻不想,這香味不但沒有幫她什麼忙,事到如今,竟成了害死她的罪魁禍首。
原本,她最多不過是誣陷陛下的寵妃。
可現在,她用催情香迷惑君主。
哪怕不死,也要在冷宮待一輩子了。
“來人。”太后如今的聲音,已沒有任何溫度了,她的耐心徹底用完了,“給哀家,把這幾個人都拖下去,全部杖斃。”
“太后。”
“太后。”
太后沒有想到,她這句話,竟然讓帝后二人都叫出了聲。
此時,裴峯與魏清姿對視了一眼,兩人都有些驚訝。
可是,最驚訝的人,是柳念雪。
聽到全部杖斃的時候,她心中也有些說不出的滋味,可她不明白,爲什麼一個反覆害自己的人,裴峯竟然要出聲求情。
白怡的眼中,閃出了一些光芒。
或許,裴峯與她相處了這些日子,也並非毫無感情。
裴峯對太后說道:“太后,這白氏,畢竟姓白,是雪國後人。朕,不忍”
太后嘆了口氣,在慎兒的攙扶下,起身往外走去,“罷了,你們自己決定吧。”
臨出門的時候,太后看了一眼柳念雪,不知爲何,她覺得柳念雪像極了一個人
魏清姿的求情,自然不是爲了白怡。
夏紅說到底是芳蘭的侄女,雖然不知道夏紅爲何會被白怡利用,可芳蘭跟了自己多年,總也要照顧一些她的感受。
她輕咳一聲,起身說道:“如此,便將白氏打入冷宮;章氏既是從犯,到底也算回頭是岸,便貶爲才人,住到華春苑去照顧李才人吧。”
“至於這秋菊和夏紅,便讓他們去尚食局做個最低等的燒火女吧。”
“至於周氏麼,倒是受了委屈,就許你在尚服局中做個司服吧。”
周幽兒剛想謝恩,她並沒有指望過還能再做才人,如今已經很好了。
柳念雪卻上前一步,對皇后說道:“娘娘,如今臣妾宮中少了一下夏紅,不知能否讓周氏到臣妾宮中來”
魏清姿看了周幽兒一眼,見她也沒拒絕,便答應了。
話說到這裏,魏清姿回頭,看了裴峯一眼,見他並未阻止,便起身準備離開。
本以爲塵埃落定,卻聽見白怡突然大笑。
她笑得彎下了腰,眼淚都笑了出來。
“你笑什麼”魏清姿皺着眉,冷聲道,“趕緊準備準備,去你的冷宮吧。”
她依舊是笑,可眼淚不停地往外涌,她蹲下身子,將頭埋在膝蓋間。
“陛下,可曾對我有過一分真心”她的語氣悽楚,彷彿在問着這一輩子最痛苦的事情。
“臣妾對陛下,都是真心陛下何以如此踐踏”
她站起身,指着柳念雪,對裴峯繼續問道:“就爲了她陛下知道,她對陛下的真心,如何能比得上臣妾”
裴峯嘆了口氣,“把白氏拉下去吧。”
白怡被拉走的時候,一直在笑,可那笑聲卻比哭還難聽。
魏清姿見白怡終於被拉走了,便起身離開。
她以爲,裴峯總是有些話要和柳念雪說的。
可在魏清姿走後,裴峯也起身離開了。
柳念雪本想留住他,可他走的匆忙,她連向他請安道別都來不及。
周幽兒見狀,走上前,握了握柳念雪的手,說道:“別難過,我想,他也需要一些時間來消化今天的事。”
柳念雪微微一笑,拍了拍周幽兒的手背,“你放心在這兒呆着吧。將來一有機會,我便想法子放你出宮。”
周幽兒微笑着搖了搖頭,“其實,在這兒也挺好。”
兩人相視一笑,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