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念雪回憶着自己之前的種種,不禁覺得自己不但沒有幫到梅香,反而讓她心中焦慮,纔會被李才人利用。
她嘆了口氣,自責道:“梅香,是小姐錯了,小姐本該多和你說一些。”
梅香用力搖着頭,說道:“不,小姐,梅香明白,小姐是想保護梅香。”
柳念雪當然能感覺到梅香對自己的理解,溫柔地笑道:“梅香,你要記住,你我是一同長大的,沒有人比你我更值得信任。”
“這宮中危機四伏,我們只能互相依靠。以後,我會把我心中的想法都告訴你,你也要把你的想法都告訴我,明白嗎”
梅香用力的點了點頭,說道:“小姐,梅香都明白。而且如今,不只我們兩個人了,我們還有小德子和青玉。”
柳念雪聽了,舒心的笑了笑,拍了拍梅香的手背道:“是啊,我們還有小德子和青玉,以後,我們會越來越安全的。”
梅香低下頭,不好意思地笑着說道:“小姐還有陛下呢,奴婢看的出來,陛下是真心在意小姐的。”
聽到裴峯,柳念雪不由得低下頭,眼神裏不禁有了些憂傷,“可他今日,都不曾留下。”
梅香握緊柳念雪的手,“小姐凡是都是明白人,怎麼在這件事上,這麼糊塗。之前小姐不就懷疑,一定是白怡說了什麼嗎奴婢猜,一定是這些話,陛下仍未釋懷。”
柳念雪擡起頭,似有玩味的看着梅香,笑道:“小丫頭,你對這些事,倒是挺上心的嘛。”
梅香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髮,“嘿嘿,小姐在意陛下,奴婢當然要替小姐盯着的。”
柳念雪莞爾一笑,“你這丫頭快去休息吧。”
梅香聽着,起身走到牀邊,“奴婢爲小姐整理好牀鋪就去,小姐也早些就寢。”
梅香整理完牀鋪,見柳念雪獨自一人坐在榻上摸着那白玉棋子,似在發呆。
便也不再多話,悄悄的走出門外,關上了門。
她走到殿外,見小德子仍未回房,隻身在寢殿外的小花園中走來走去,便問道:“小德子,你不睡覺,在這兒幹嘛呢”
小德子見梅香出來,便趕上前問道:“梅香,你沒事吧主子若口氣重些,也是爲你好,你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原來,小德子擔心梅香被訓,才特地在此等待,稍加安慰。
梅香嘿嘿一笑,說道:“小姐沒有罵我。倒是你,以後,要多教教我呀。我對宮裏的事,實在是”
小德子舒了口氣,拍着胸脯道:“主子真是個好人。那是當然,你以後有什麼問題,隨時請教我。”
梅香輕笑一聲,福了福身道,“那便多謝小德子公公了。”
小德子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兩人相視一笑便各自回去休息了。
如今,柳念雪孤身一人待在寢殿中,她向來不喜歡人多,所以從不讓宮女守夜。
摸索了一會兒棋子,她信步到梳妝檯前,打開抽屜,拿出玉笛,摩挲了一番,纔回到牀邊躺下。
她摟着玉笛,臥在牀上,卻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着。
想起剛纔,裴峯入殿相救的場景,她心中自然是萬分感動,但更多的是苦澀。
他能如此毫無理由的信任自己,而自己,一直以來,卻都在瞞着他。
不論白怡對裴峯說過什麼,難道不是因爲自己的隱瞞,纔會讓白怡有可乘之機的嗎
柳念雪當然也想下定決心把一切都告訴裴峯。
可是,如果她說了,如果他不能原諒自己,那柳謙怎麼辦馮徵怎麼辦馮倩倩怎麼辦
這些人,冒着風險護她入宮,難道現在她要爲了一己私慾,將他們置身於險境之中嗎
輾轉反側,她只能撫着玉笛,獨自神傷。
而此刻,紫宸宮中,裴峯也一樣難眠。
這一難眠,趙信便被拉着不準回府了。如今,他只在紫宸宮中,呆呆地坐着發愣。
而裴峯,他留着趙信,卻不和他說話,只獨自一人站在窗邊,望着一輪明月,若有所思。
趙信此刻打了他入紫宸宮的第四十六個哈欠,無奈之下,便沒話找話般地問道:“師兄,剛纔那個就是你心心念唸的柳婕妤嗎”
“哎”趙信長嘆一口,往椅背上一靠,說道:“依我看,也不過如此嘛。”
裴峯挑了挑眉,回身到趙信身邊坐下,“那依你看,要如何纔算好呢”
趙信“切”了一聲,“依我看,那柳婕妤,沒有皇后好看。”
魏清姿自然也是一等一的美人,雖不同於柳念雪的千嬌百媚,卻自有一番如出水白荷般的高潔之姿,她容貌清麗,眼眸清亮。
若不是平日裏總是拒人千里,她看起來,倒該是個春風和煦、溫文爾雅的佳人。
可在裴峯心裏,誰又能和柳念雪相提並論呢
所以,趙信此話一出,裴峯便微微蹙起眉頭,那眼中看似不嗔不怒,卻透出絲絲的寒氣,直勾勾地盯着趙信的雙眼。
這眼神,看得趙信不禁身上有些發毛,“師兄,你你怎麼了”
見趙信被自己嚇到了,裴峯才輕哼一聲,冷冷地說道:“沒什麼,明天,你自己去尚藥局,找太醫看看吧。你的眼疾,再不治不行了。”
趙信一聽,坐直了身子,揉了揉眼睛,說道:“我哪兒有眼疾啊”
裴峯見趙信耿直,原始一句出言嘲諷的玩笑,他竟如此認真,不由得回頭偷笑了一下。
隨即,他把李福全召入殿內,說道:“李福全,明日早朝後,你去傳朕旨意,封柳婕妤爲昭儀。”
李福全一愣,但隨即便領旨退了出去。
而坐在一旁的趙信,顯然也是一愣。
他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聽裴峯對自己說道:“趙信,你明日把二十七帶進宮,朕有任務要派給她。”
趙信知道,裴峯只有在有重要事情的時候,纔會叫他的名字,平日裏都是叫他“師弟”的。
他站起身,抱拳道:“臣領旨。”隨即,又恢復平時,對裴峯沒大沒小的狀態,問道:“不知道師兄派什麼活兒給她啊”
“朕要讓她在宮中保護柳昭儀。”
裴峯的語氣平靜,可趙信不禁擔憂道:“師兄,宮裏沒人知道”
“朕知道,朕有分寸。”裴峯的語氣堅定,不容置疑。
趙信見他如此堅持,自然也不再多說。
此時,兩人都沉默了下來,各自想着自己心中的事。
過了片刻,裴峯才又問道:“今日入宮,所爲何事”
“哦。”趙信這纔想起,自己也是因爲有事,纔會深夜入宮的,便從懷中拿出一張羊皮卷,說道:“這個月的信報到了,照例還是要用那藥水擦過。”
說着,便把羊皮卷,雙手獻給裴峯。
裴峯接過羊皮卷,在手中微微握緊,“行了,朕知道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今天,你也湊了不少熱鬧了。”
趙信嘿嘿一笑,撓着頭髮,有些不好意思,“這臣不過是好奇嘛。嘿嘿。”
說罷,便行禮告退。
裴峯一人在紫宸宮中,握着羊皮卷,心中思緒萬千。
他當然看得出來,今日之事,除了梅香,其他都在柳念雪的預料之中。
別人要害她,而她只不過是將計就計。
她或許能將自己保護地很好,可他不希望她身邊再有任何威脅。
在這宮中,最能保護她的,就是名位。
自己本來不想再給她過高的位份,因爲這不便於將來送她出宮。
可如今,就算除掉了白怡,誰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下一個白怡,下一個章婕妤。
在送她出宮之前,自己能爲她做的,就是盡力護住她的周全。
裴峯,柳念雪。
這兩人,一人在紫宸宮,一人在玉宸宮。
身處兩地,卻彼此思念,輾轉難眠。
雖是今日了卻一樁難事,到底有驚無險,可兩人卻都思慮萬千。
一個以爲對方心有他想,所以久久不願相見,一心只想放她自由。
另一個,則覺得自己身懷祕密,不能坦誠,心中愧疚難當。
平日裏,這兩人雖都是聽得進諫言的,可對於自己的情事,卻不願與任何人商量,只會悶聲不響,暗自神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