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峯就坐在牀沿,看着她害羞的樣子,嚼着梅子,心中有種溫馨的喜悅。
“臣妾睡了幾日了”柳念雪這纔想起,自己好像已經睡了很久了。
她的語氣恢復如常,沒了小女兒的矯揉造作,他心中不由得一空,彷彿又想起了什麼。
“睡了三日了,如今可好些了”他撫了撫她的頭髮,柔聲問道。
她點了點頭,不好意思地小聲說道:“就是有些餓。”
裴峯笑了笑,“餓了就是快好了。”
“來人,傳膳。把太醫叫來。”
只聽梅香在門外答應了一聲。
過了一會兒,梅香便帶着太醫入殿了。
五位御醫照舊輪流爲柳念雪把脈,之後,又圍在一起,商量了片刻。
隨後,張太醫上前一步,拱手道:“娘娘已經退燒了,身子已無大礙,只是娘娘的寒症,仍需好好調養。”
柳念雪點了點頭,“多謝太醫,寒症是老毛病了,本宮自會注意。”
張太醫繼續說道:“娘娘的寒症似乎並不一般,不知是否年少時曾經受寒老臣等人回去之後,會重新擬一張調養的方子。屆時娘娘按新方服用即可。”
柳念雪回答:“太醫妙手,本宮少年時,曾有一段時間,日日在雪地趕路。自那之後,便身染寒症,身子畏熱,可手卻一直冰涼。”
“娘娘氣血不暢,需要好好調養。平日裏的飲食不宜太過清淡,不過也當以溫補爲主。天氣好的時候要常出去走動走動。”
“另有一些注意的地方,老臣會寫清楚,叮囑梅香姑娘。”
柳念雪又點了點頭,便示意梅香引着御醫出去了。
裴峯聽着柳念雪與御醫的對話,不禁有些心疼,怎麼會少年時在雪地趕路呢
圓桌旁,青玉已帶着幾個宮女擺好了膳食。
柳念雪早就餓了,見狀,便想起身。
可她睡了三日,身子疲乏,一下子起身,難免有些暈眩。
此刻,她頓感一雙有力的臂膀摟在自己腰間,支撐着她的身體。
她當然知道,這是裴峯的手,於是仍由他扶着,到圓桌旁坐下。
她見到桌上的膳食,不由得嘟囔了一句,“青玉,太醫說我不能喫的太過清淡。”
青玉掩嘴一笑,她初見柳念雪的時候,見着仙姿縹緲的娘娘,心中便料定這是個飲朝露的仙子。
可伺候久了,才發現,這位主子每日食不可無肉,且口味極爲挑剔。
感情這仙風道骨不是因爲胃口小,而是因爲太過挑剔,才喫得少。
若不是梅香廚藝好,時常去尚食局要些材料自己做,怕是這位主子連宮中膳食也是不待見。
想到這裏,便柔聲說道:“主子,您三天沒喫東西了,這一餐不能太過油膩。您先將就一下,明日,讓梅香親自下廚。”
柳念雪委屈地點了點頭,端起碗筷,喝起了粥。
裴峯在一旁,見她心裏饞嘴,喫起來卻如同小雞啄米一般,不由得也無奈一笑。
喝完粥,宮女們便上前收拾碗筷,伺候柳念雪漱口。
柳念雪撩起自己的頭髮聞了聞,說道:“青玉,去準備熱水,我要沐浴。”
“不行”裴峯與青玉兩人異口同聲地說道。
柳念雪撇了撇嘴,“那明天行嗎”
青玉回答:“奴婢去問問太醫吧。”
見柳念雪點了點頭,青玉便退了出去。
“陛下怎麼在這兒呢”過了這麼久,柳念雪終於想起慰問一聲裴峯。
“沒辦法,有個小女子若見不到朕,就要淋雨。朕只能一直守着了。”說着,裴峯拍了拍柳念雪的小腦袋,“再去躺會兒吧,朕還有摺子要批。”
“那陛下要回去了嗎”不知道爲什麼,柳念雪此刻的聲音聽起來可憐巴巴的。
裴峯愣了愣,纔想起柳念雪昏睡的時候,其實不知道自己一直都在她身邊。
“不回去,朕的摺子都在那兒呢。”說着,指了指不遠處的案桌。
柳念雪張望了一下,見案桌上果然擺着好幾堆摺子,這才點點頭,回到牀上。
裴峯幫她掖好被角,說道:“睡吧。”便起身去批閱奏摺了。
柳念雪已經睡了三日,如今喫飽了飯,越發睡不着了。
她撐起身子,躡手躡腳的抱着被子從牀上爬起來,鞋也不穿,悄咪咪地挪到案桌對面,找了個椅子窩了上去。
他手握奏摺,眉頭微鎖,手指時不時地摩挲着奏摺的封面,若有所思。
過了一會兒,他拿起硃筆,在硯臺上輕蘸紅墨。
他下筆的手勢堅定,一氣呵成。
等他放下筆,把批完的奏摺放到一邊時,才發現柳念雪窩在一方椅子裏,整個人團着被子,正盯着他。
那雙小腳塌在椅子上,只露出幾隻嬌俏的小腳趾,還時不時地動了幾下。
那畫面嬌俏可人,可裴峯此時無暇欣賞,他無奈的嘆了口氣,“你這丫頭,病剛好,也不穿鞋。”
說罷,起身走到椅子前,將被子裏的小團團打橫抱起,又放回了牀上。
再一次爲她掖好被角,“快睡”語氣中似有命令。
她嘟了嘟嘴,也不說話。
他剛要起身,卻被她抓住手,“我睡不着。”
她仍是可憐巴巴,或許是因爲病了,她不復往日的堅強,顯得分外嬌弱。
他無奈地笑了笑,“朕陪你。”說罷,翻身入內,將她摟在懷裏。
這懷抱,她思念了許久,不由得往他懷裏蹭了蹭。
他輕撫着她的頭髮,這玉宸宮中,碳盆烘的有些熱,兩人都不禁有些流汗。
“今晚不走好不好”她窩在他懷裏,聲音有些顫抖。
她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所以不由得有些緊張。
“好只要你好好睡覺,朕就不走。”他只當做是她病中撒嬌。
她有些氣悶,卻過了不久,也就睡着了。
再醒來的時候,已是第二日,裴峯正在更衣,準備去上朝。
柳念雪微微掀起牀幔,見宮女正在伺候裴峯更衣,忙撐起身子,問道:“陛下,今晚還來嗎”
裴峯頓了頓,“朕”
柳念雪咬了咬脣,“臣妾等候陛下。”
裴峯還未來得及回答,柳念雪就繼續說道:“若陛下不來,臣妾不睡。”
裴峯有些無奈,這小女子看來經過這次生病,找到了他的軟肋,已經徹底知道該怎麼威脅他了。
“朕來陪你用晚膳。”
來就行了,柳念雪心中滿意,便又躺下下去,翻了個身。
大約到了中午時分,柳念雪才起牀,隨意用了一些午膳之後,便吩咐青玉去準備熱水沐浴。
青玉有些爲難,“主子,太醫雖然沒說不可。不過,主子大病方愈,總是不好吧。”
“有什麼不好,你看看我這頭髮,快能擠出油了。”
柳念雪一邊說着,一邊拿着頭髮在青玉眼前晃。
“這陛下倒是真厲害,連我都嫌棄自己,他倒還忍得住。”
青玉掩嘴一笑,“主子,這幾日陛下可是寸步不離,每晚都陪着主子。這寢殿裏熱,陛下每晚都悟出一身汗呢。”
“說道熱。”柳念雪說道:“青玉,這碳盆,別放那麼多了。實在太熱了。”
“不行”還未等青玉開口,方纔去端甜點的梅香進了門,“小姐,太醫說,您的房裏務必要溫暖。”
柳念雪嘆了口氣,如今管她的人可真多,“太醫說的溫暖,不是炎熱,對吧”
梅香愣了愣,點了點頭。
柳念雪指着自己的額頭,“你看,這是溫暖嗎汗都滴下來了。”
“那奴婢着人拿走兩個吧。”梅香說着和青玉對視了一眼,兩人都有些無奈,又有些猶豫。
柳念雪看着兩人的眼神,好言相勸,“若不拿走,把陛下熱出病來了,以後他更不來了。”
說罷,兩人又對視了一眼,趕緊出去叫人拿走了一半的碳盆。
柳念雪這才舒心一笑,舒舒服服的靠在榻上,等着沐浴。
玉宸宮的後院,有一池溫泉。
只是,柳念雪自從入了玉宸宮,都是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發生,她都沒來得及享用。
在這宮中,只有壽康中、鳳梧宮和玉宸宮有這樣的待遇。
她整整三天不曾沐浴,洗完身子之後,整個人泡進香湯裏,頓時有了一種靈臺清明的感覺。
沐浴之後,她回到寢殿,便吩咐梅香幫她梳妝,又是挑衣服,又是選首飾。
不知不覺,也將近卯時。
此刻,柳念雪站在鏡子前,反覆斟酌,終於滿意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