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月以來,柳念雪也是百無聊賴。
裴峯政務繁忙,每天也大約是晚膳時分纔到玉宸宮中。
他整日辛勞,用過晚膳不久,柳念雪也便早早的陪他就寢了。
第二日,兩人總是按例早起,柳念雪伺候過裴峯更衣用膳。
在裴峯上朝之後,便去陪伴魏清姿。
最近,魏清姿卻彷彿心情也不太好的樣子,只一味地寫字、看書,也不與柳念雪多聊。
但凡柳念雪與她說話,她也總是淡淡的。
柳念雪本以爲她或許也不耐煩與自己多見,又不好意思拒絕。
便藉機,找些日子不過去。可但凡一日未去,魏清姿便要遣人來問。
如此,柳念雪倒也有些摸不着頭腦了。
下午無事可做,柳念雪便只得與周幽兒下棋取樂。
竹香日日奉命,去辦着柳念雪的要務,可也沒帶回什麼有用的消息。
柳念雪偶爾會想到李福全所提,先帝先後的宮人全部陪葬之事,但到底也沒捨得問起青玉。
總覺得若自己問起青玉,便是對她的不信任一般。
這一日,柳念雪從鳳梧宮中回來,將周幽兒叫到身邊。
這兩人相處了一年多,感情甚好。
周幽兒在柳念雪身邊坐下,問道:“怎麼啦又無聊拉”
柳念雪笑道:“不是,想與你說說,出宮之事。”
“出宮我真的可以出宮嗎”周幽兒眼中,是難掩的驚喜,她不禁拉住柳念雪的手問道。
柳念雪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說道:“自然是可以的。你知道,宮中每年七月,都讓到了年紀的宮女出宮。”
“我已向皇后娘娘提過,今年八月,便讓你出宮。”
“可是我並未到宮女出宮的年紀啊。”周幽兒有些擔憂。
柳念雪搖頭道:“你不用擔心這些,皇后娘娘知道你是冤枉的。所以也願意早早放你出宮。”
周幽兒幾乎落下淚來,拉着柳念雪的手,道:“念雪,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謝你”
“傻瓜,這是我倆早已約定之事。有什麼好謝的。”柳念雪笑道。
“若不是你書寫你爹,讓他在前朝多加照拂。怕是我爹,早就被那大理寺卿煩死了。”
周幽兒搖了搖頭,說道:“你我即是朋友,這樣的話,就不要再說了。”
說罷,兩人相視一笑,自然不再客氣。
又過了幾日,裴峯竟出乎意料,下午未時三刻便到了玉宸宮中。
柳念雪不知裴峯會提早回來,仍在與周幽兒下棋。
周幽兒剛走完一步,擡起頭,只見裴峯已到寢殿。
便起身,推了推柳念雪,隨即對裴峯請了個安,便退下了。
裴峯望了望周幽兒的背影,問道:“這丫頭,怎麼好像沒見過”
隨即,便看了看棋盤,“能入得你的眼,想必棋藝不錯。”
柳念雪早已習慣了裴峯的“記性”,無奈道:“陛下真是貴人多忘,這不就是當年的周才人嗎在玉宸宮中,爲我作證,說娃娃不是我放的那個。”
裴峯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她啊。你怎麼把她留在這兒了”
柳念雪便將自己留周幽兒在宮中,準備日後放她出宮之事告訴了裴峯。
裴峯本也不太在意,不過隨口一問,但見柳念雪說的認真,也就沒有打斷。
只待柳念雪說完之後,才說道:“夫人怎麼都不問問,爲夫今日怎麼那麼早就來了。”
“那還不是夫君一進門,就問起幽兒。妾身哪有機會想問。”說罷,撇了撇嘴。
見裴峯裝出一副失望的樣子,柳念雪不禁心想着,這男人何時變得如此矯情。
不過,倒也還是順着他問道:“夫君,今日怎麼那麼早就過來了呢”
裴峯這才高興地笑道:“朕今年的大事,了了一半了。”
裴峯一年的大事,自然是指大齊一整年的政事。
春節是一年伊始,這一年要完成整年的計劃,大齊雖然一直太平無事,每年也算是按部就班,但依然有很多事要忙碌。
全國大事,涉及軍、農、財、政等等,都要他親自把關。
雖然朝中自有太師、各部尚書扶持,但身爲皇帝,若他不能親力親爲,朝堂上的風向,難免有所變化。
此刻,所謂了了一半,便是說着年頭的計劃終於做完了。
柳念雪聽罷,笑道:“那夫君,是不是要帶我出去玩了呀。”
裴峯微微一笑,“自然,爲夫今日就是特地早些來將這個好消息告訴夫人的。”
“朕已命趙信去準備船隻馬匹,過幾日,我們就從平湖出發,北上雪山。然後再繞道南郡,一覽南郡風光。”
柳念雪想起,自己和裴嶼曾聊到南郡風光,原來裴峯這樣放在心上了。
只聽裴峯繼續說道:“其實,去南郡,除了帶念雪賞景,還有一件事。”
柳念雪會意,說道:“夫君,可是想讓靜王回京。”
裴峯點頭,說道:“不論如何,朕總是對不起皇弟。那件事已過去多年,朕必會想法子說服太師。讓皇弟回朝。”
柳念雪微微垂眼,嘆道:“夫君,你我之間,難道還有什麼是不能說的嗎”
裴峯微微一愣,知道自己瞞不住柳念雪,這才說道:“朕只是,不想讓念雪擔心。”
“夫君如此,我不是更擔心嗎”柳念雪上前抓着裴峯的手,嘆道。
裴峯嘆了口氣,“朕登基之初,對朝政尚無太多概念。太師雖曾有不妥,到底是朕的老師,朕也事事以他爲先。”
“只是,後來,朕越來越覺得,文官之中,已顯出對太師一邊倒的態勢。”
“以至於,朕每每有所改革,多少都有些阻力。”
“當然,太師不失爲國家棟梁,其決策往往有利於國。可是”
柳念雪握緊裴峯的手,說道:“可夫君纔是大齊之主,大齊之事,自然該由夫君做主。”
裴峯點頭,“如今朝中,馮尚書的門人,自然以朕爲先,多少可以與太師抗衡。”
“不過,朕需要在朝中培植更多的勢力,以抗衡太師。”
柳念雪沉吟片刻,說道:“夫君,今年是殿選之年,新進的文人,必有可爲夫君所用的。”
“是啊,朕也想過。再者,科舉本是禮部主導,由馮尚書親自主導,朕也放心些。”裴峯說道。
“只等你我先與皇弟說定,後一步便是科舉之事。”
柳念雪點了點頭,靠向裴峯,安慰道:“臣妾都不知道,夫君過的這麼難。”
裴峯將柳念雪摟在懷裏,柔聲道:“不論有什麼事,朕必會保住念雪。”
柳念雪靠在裴峯懷裏,搖頭道:“臣妾,不要夫君保住。臣妾,只要與夫君共進退。”
裴峯心下感動,不禁又將柳念雪抱緊了些。
數日之後,裴峯拜見了太后,與她說明了自己微服出宮之事。
太后還是一如既往的不曾多言,只囑咐裴峯路上小心。
於是,乘着一個好天氣,裴峯便帶着柳念雪,連同趙信、小德子、梅香三人一同出宮了。
柳念雪是去雪國舊地祭拜,自然要少帶些人。便只將小德子與梅香帶在身邊,伺候自己與裴峯的起居。
趙信本愛到處跑,爲裴峯準備船馬之際,便嚷嚷着要保護裴峯的安全,無論如何都要跟着。
這一日,陽光明媚。
平湖邊上的柳樹,早已冒出了新芽,隨風輕擺。
一支船舫停在平湖邊上,那船雖不大,卻極爲精巧。
船上也有幾間雅間,能容下他們幾人,廚房、倉庫也是一應俱全。
北上雪山,從水路行,雖然不遠,但逆流而上,也要半個月的路程。
船舫後,又另停了一艘船,是爲五人的馬特地準備的。
兩艘船,都由四五個船匠撐着,只等幾人前來。
柳念雪等人本是策馬來到平湖邊上的,見此情況,裴峯不禁讚了趙信幾句。
趙信倒也不客氣,洋洋得意起來,引得衆人一陣歡笑。
說罷,幾人翻身下馬,卸下行裝,便上了船舫。
平湖水深,深不見底。
這是柳念雪第一次從船上看着湖面,只覺得湖面碧悠悠的,彷彿能將人吸進去一般。
隨着船舶起航,船身兩側泛起微微的浪花,打破了平湖一貫的寧靜。
裴峯陪着柳念雪,屹立船頭。
那船其實搖得極快,只不過平湖向來寧靜,倒也沒有多少浪花。
但見身側的景物飛快變化,才覺得自己離京都,已是越行越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