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日子裏蘇透又明白了一點,夏梨兒並不是一開始自己想的那樣。
不是完全沒有主見的戀愛腦。相反,她轉變的非常快,不會特別黏人,也不會無止境的索取。當然,這點當成爲了不給自己添麻煩而剋制好像也沒什麼問題。
偶爾能收到她一些親手製作的別出心裁的小禮物。只要稍稍誇讚一下便能讓對方露出滿足的笑臉。
一個有理智的愛你,竭盡全力不給你添麻煩,在你需要的時候馬上就能出現,在你想要安靜的時候則會默默起身去做另外的事而不打擾你。
當然,偶爾的撒嬌那對於戀愛中的情侶來講是不可避免的。
這樣的生活應該很充實。
無論如何蘇透也找不出不充實的理由。
但困惑可不會管當事人有沒有理由,它要出現便出現,不會給你拒絕的餘地,更不會給你合理的理由。
“回去吧,今天想要回去整理一下行李,然後搬過來。你就去你媽那邊辦事。”
蘇透下午在冬市大學門口對夏梨兒這樣說過。
“其實我搬過去也可以的。”
“不了,你那邊牀比較大,我那邊牀板薄,怕你再這樣折騰下去哪天散架了。”
“明明是透太變態了,每次都是…那麼久…”
她小聲嗶嗶。
“我聽見了啊。”
“聽見就聽見,本來就是,瑤聽了都說變態!”
“這你也能說出去的?”
“略~”
夏梨兒做了個鬼臉,臉不紅心不跳的說:“不是瑤的話,我哪能這麼快get到你的點?”
“你這麼說的話我就有結論了。也不用再造謠我是變態了,現在我要澄清一下,我就是變態。”
“啊這…”
“而你也一樣,索求無度的lsp。”
蘇透笑眯眯的說,“要不要我學下你?別,別出去,就這樣——”
“呸呸呸!我纔沒這麼說過!走了走了,家裏那位又在催了。”
夏梨兒羞的耳根子都紅透了,趕緊跑掉了。
她在學校辦一個證兒的手續,需要戶口本,戶口本在她媽媽那邊的公司裏。
至於戶口本爲什麼在那邊公司而不家裏這一點,蘇透想,大概是她媽爲了防止自家女兒在某天帶回一個便宜女婿所做的最後的倔強。
謊言。
蘇透回來並不是爲了搬家。
所謂整理,又有什麼可整理的呢?
牀?
茶杯?
還是沙發?
根本沒什麼值得必須要帶過去的,來這裏只是因爲想來這裏。
打開那間原本爲沙耶準備的房間的門。
在這半個月裏是第七次打開這扇門,但每一次都是一樣的光景,被子疊的整整齊齊,房間裏因爲有段時間沒住人有些灰塵了。
那封第二次來這裏留下的信封還在窗臺上放在,窗戶之前被夏梨兒仔細的鎖了,又被蘇透偷偷的開了,只是徒勞的關着。
雖然鎖還是不鎖都無所謂,沙耶想來怎樣都能來。
但信還是在那裏躺着,紋絲不動,故意貼上的粘膠封口,到現在也沒有被撕開的跡象。
“透,你什麼時候回來呀?”
夏梨兒發來微信。
“再等一會兒,我打掃下衛生就來。太髒了。”
“要不我過來幫忙吧?”
“好吧。早點回來…”
“嗯。”
大概她會等着自己很久吧。
蘇透很清楚,但依然什麼也沒做,只是坐在牀上,抽出一隻冬蟲夏草。
“啪嗒。”
點燃。
不明白。
從被警官問話沒多久後,蘇透某天在公交站臺上看見了一張公安部a級通緝令。
“公安部A級通緝令通緝人員陳球。”
“經查,9.29特大碎屍案陳球有重大嫌疑。該男子在2007年因持刀搶劫罪情節嚴重判刑十年,減刑後在2015年六月釋放。”
“嫌疑人有很大的危險性,望羣衆在保證自身安全的情況下積極提供線索。凡有效線索證實後獎勵5萬元,對抓捕工作有重大幫助的,獎勵10萬元。”
“在逃人員編號T62052405XXXXX,男,漢族,1981年3月16日出生,戶籍地址:雲東省北樹縣哈里村豐收組。雲東樹縣口音。身份證號53352519810316124x。”
那天蘇透盯着通緝令很久。
李鬼勤是陳球殺的。
那沙耶又殺了誰?
她又爲什麼要那樣做。如果是李鬼勤那個陰毒的傢伙,蘇透能找到合理的理由。
因爲他徘徊在自己家外邊,有敵意。沙耶說過她能察覺到那種充滿惡意的視線,所以殺了他。
於是,蘇透又想起了一開始。
想起了自身被無理由殺死的短暫的一天。
沙耶說過,她在尋找可能性。
本來算是好不容易找到自己這個可能性了,但現在恐怕對於她來說是已經失去了。
所以,現在是又在找新的可能性嗎?所以才殺人。
所以啊…
正因爲又開始那樣冒頭了,才被有關部門的人盯上,用不知道從哪裏的監視器裏截到的畫面刊登,洋洋灑灑的以“林薇薇”這樣不知所云的名字編了一個故事,做成尋人啓事貼在a級通緝令邊上。
是像詞條上說的那樣已經扭曲了嗎?
是經歷過有可以理解她的存在陪伴之後,再也無法忍受孤寂了吧。
所以,連她最親切的父親的話也全然不顧,只想尋找新的可能性。
但那樣的東西怎麼會存在呢?
也許有能直面她真實面貌的人,譬如精神病人,獵奇愛好者,科學狂人,但絕不會是什麼正常人。
那樣的羣體裏不會有一個人把她以人的身份看待,只是一個新奇的玩具罷了。
過的日子一定比流浪的小貓小狗也好不到哪裏去吧,一定很辛苦。
既然這麼辛苦,那爲什麼還是不願意來找自己呢?
搞不懂。
“沙耶,這樣下去你只會離你想要的生活越來越遠。”
“如果你聽到了,就好好想一下吧。”
“不願意見我也沒關係,我知道,對於你來說是我拋棄了你。”
“但想要說的,還是希望你看看,全部都寫在信上了,看看吧。”
沒有人在。
蘇透也不知道她是不是隱藏在能把詞條也匿起來的陰暗角落,能不能聽見這邊說話。
但總歸要說點什麼,即使她並不想聽,這只是想來到這裏,必須得留下點什麼信號。如果不這樣做,恐怕回去之後也不能睡好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