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久,又被轉進icu重症監護室。
“家屬呢?誰是蘇透的家屬?”
“我···我是。”
看到醫生褪下口罩露出的那張憔悴的臉,皺着眉的表情。夏梨兒隱隱約約察覺到了。
“你是她什麼人?能做主嗎?他的父母呢?”
醫生問。
“我是他女朋友。他家人之前出車禍都去世了。”
“這樣啊,哎。”
醫生揉了揉太陽穴,說,“那我直說,現在病人腦部積血,需要開刀。”
“風險我實話實說非常大,如果不做,那麼很大概率他以後就是植物人躺在病牀活一兩年。但肯定可以活這段時間。”
“你思考下吧。”
“這是病危通知書和確認書,你···儘快做決定。拖太久的話,就沒辦法開刀了。”
醫生把兩張單子和一支筆給夏梨兒,也不看對方崩潰的表情。
作爲從業十幾年的醫生,他見過的這種情況太多了。
人啊。
終究是要接受自己的侷限性,接受總是事與願違的世界。而作爲自己,唯一能做的便是保持更嚴謹的態度去根據個人的意願去做每一場手術。
夏梨兒癱坐在長椅上。
她很想找個人問到底該怎麼辦。
可現在楚瑤和林書直還在路上,目前遠在冬市處理業務。在這諾大的京都,還能找誰幫自己呢?誰又能幫自己下決定呢?
眼淚,沒辦法不掉吧。這種時候。
真不明白。
爲什麼要特地來找自己···
爲什麼在那種絕望的時候,爲什麼每次在這種時候,都會來將自己拉出去。
“到底···爲什麼啊···這世界···”
夏梨兒攥着那兩張單子,眼看眼淚就要把紙張打溼了,她趕緊移開。
要是打溼了就沒法好好籤字了。
現在。
監護室厚重的大門隔絕着她和蘇透的世界,進一步說,那就是生與死的隔絕。
植物人?
他會想變成那樣苟活兩年嗎?
不,一定不會。
至少自己瞭解的他不會想要以那樣殘忍的狀態在病牀上過兩年。
要怎樣踏入他的世界呢?
無論是生,還是死。
生,那肯定是需要他伸出手觸碰自己。那樣自己纔能有動力活下去。這是早就約好的,自己單方面的約好,擅自將他化爲精神支撐。
如果不能觸碰自己的生,永遠不可能再爬起來對自己說一句‘給爺爬’的他,不論是對於他還是自己都是痛苦的。
一旦明白了這點,夏梨兒馬上就能下決心了。
無非是生,無非是死。不看手術成功率,只看生與死兩個簡單選項的機率可是足足有二比一呢。
就算失敗了又有什麼可怕的呢?
只要下了決定。
知道無論對方在哪個世界,自己都一定有勇氣去追隨的話。
沒什麼好怕的。
他就在裏面,他如果醒着的話,肯定會像那時候站出來一樣,說‘有什麼大不了的呢’這樣,催促自己簽字。
“嘩嘩···”
夏梨兒在確認書上簽字了。用力的擦乾眼淚,或許馬上又有了,但沒事,只要有勇氣,不像以前那樣膽小了。
“我選好了。”
只要將單子交給醫生,那樣就好了。
“嗯。我們現在馬上準備,你先去大廳交手術費吧。”
“會成功嗎?”
明知道不該問的。可是還是擅自問出來了。
“···”
“我們會盡力。”
想了下,醫生還是沒說出任何可能性。因爲他深知,給予人可能性,然而最後得到的是一具屍體,那時候你出於好意給的可能性給人帶來的傷害卻能放大無數倍。儘管她看起來確實很可憐。
楚瑤、林書直,媽媽···
誰都到了。
“現在怎麼樣了?!”
“沒事的沒事的,上次蘇透都沒事,這次肯定也沒事的!”
“···”
誰都在安慰自己。
但早就已經沒事了。
“我沒事。”
感覺身體像是輕飄飄的,夏梨兒視線一一掃過他們焦急的臉龐,露出一個笑,“我擅自替透做了開刀的決定,這算是勇敢嗎?”
“嗯,很了不起。”
楚瑤抱着夏梨兒,輕拍着她的背,“沒事的,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
這時候誰也沒問究竟發生了什麼。
都默默的注視着‘手術中’的標誌。
連夏梨兒的母親也一樣。掛斷了數十個重要人物的電話,看着自己女兒現在這個樣子,她恨蘇透。
也恨自己。
或許,這就是那時候獨斷的將自己對男人的不滿,將自己獨立的野心強行加在女兒身上的報應吧。
求你了。醒過來吧,我不會再阻攔你們了。現在唯一的野心,只是想讓女兒幸福而已,難道連這點小小的願望也要剝奪嗎?求你了。
“嘩啦···”
手術室的門終於打開了。
身着白大褂的醫生視線在緊盯着自己的幾人身上一一掃過,他清晰確切的察覺到他們想要自己說出的那個答案。
但是。
“很遺憾,我們盡力了。”
真的很遺憾,他也希望能保持順暢或者說劫後餘生的心情說出他們要的答案。但終究只能根據事實說出一個與他們期望的完全不同的答案。
“怎麼會這樣···”
饒是一向樂觀的楚瑤在聽到這樣的結果時,也終於忍不住掉眼淚了。她自認爲恐怕是比蘇透還要了解夏梨兒那種依賴和感情的存在。
那麼,蘇透死了,面前的夏梨兒會怎樣呢?
“很抱歉,請儘快準備後事吧。”
什麼節哀都是多餘的。
醫生不想說那些多餘的話,那是徒增傷悲。他累了,需要休息了。
沒人責怪他。
他們都看着夏梨兒。
“沒事···沒事,我沒事的···”
夏梨兒哆嗦着嘴脣。
“別怕,別害怕,我們會陪着你的,別害怕···”
楚瑤感受到她身上那種顫抖,心裏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悲涼感。
爲什麼命運要這樣對她呢?她到底做錯了什麼啊···
“梨兒姐姐,你就這樣準備認輸了嗎?”
這時候,一個原本絕不可能出現在這裏的小小身影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