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馬蹄聲吵醒的。

    我起身發現她倒在身邊, 連忙將她抱起來。

    是外面的人,他們應該發現了崔布吉的情況, 所以正往這邊趕。他們很快就會發現倒在森林裏的瓦里克一夥,而我現在、再帶她去坐船,只會太明顯。

    我改變方向,躲藏着帶她離開。奧布汀說讓我將她帶到哀怨森林去,我也不敢拖延。

    只是爲什麼、爲什麼是哀怨森林。

    那充滿戰爭冤魂的地方, 陽光透不進去、常年籠罩着黑煙。更別說那裏的毒物,究竟蘊含着怎樣的危險。

    她曾在森林中沉睡, 擁有一具漂亮的水晶棺,被生機勃勃的森林所環繞。而今, 我卻要將她帶到令人絕望的森林裏……如果她醒來, 一定會害怕、會茫然不解吧?

    我心裏一陣陣抽痛,可又沒有辦法,不照奧布汀的話去做。

    我不敢冒一絲風險。

    她並沒有醒來, 雖然她恢復了呼吸和體溫,傷口也不見痕跡。但她始終沒有甦醒,很平靜的睡着。

    或許是因爲崔布吉的事情,官兵搜查變得非常謹慎。我必須帶着她、小心的四處躲藏。這時候,我又慶幸她不知道。否則我很難向她解釋、否則我又得向她撒謊……我越來越笨拙了,怕自己總有一天會圓不過來謊言。

    我買通士兵,用盡各種方法, 通過層層搜捕, 終於將她帶到了哀怨森林。

    我曾來過這裏, 這裏縈繞的黑氣,普通人聞上一下,都會頭暈乏力。但這對我來說,並沒有什麼損害,也因爲這樣,我得以在這片森林裏自由行動。

    可儘管如此,沒有黑氣,還有那隨時隨地能致命的生物。有可能是一隻螞蟻,有可能是一隻飛蟲……他們帶着劇毒,攻擊着出現在周圍的生靈。

    雖然說是森林,可這的每一棵樹,都是死的。黑氣的存在令這裏始終猶如黑夜一般,閃爍的螢蟲,成羣結隊,把周邊的樹枝照射出來,有種難以表述的詭異和幽深。

    我一開始真的很擔心這裏的環境會傷到她。我時不時的低頭觀察懷裏的她,隨時注意探她的鼻息。但她沒事,她依舊很平靜的沉睡着。

    我帶着她找了一個山洞,將原本屬於裏面的毒物全都驅逐出來。

    她躺在石牀上,蓋着我的外套……我把發着熒光的毒蟲裝在玻璃瓶裏,整個山洞閃爍着若明若現的亮光。

    這令山洞看起來,透着一股詭異和黑暗。

    我坐在石牀下面,靠在她的身側,思索一切能夠跟她解釋的謊言。我不能讓她察覺,那根手指對她的重要。她將我贈與的匕首對準了自己,我真的很害怕,她再做什麼傻事。

    我爲了讓自己的謊言變得自然,不斷反覆確認着。

    我以爲她很快就會醒來,不是今天、也會是明天。

    但是沒有。我等待着,期盼的心情、隨着時間的流逝,逐漸變得消極。

    她沒有醒、我無法確定這是不是意味着,不知道她什麼時候能醒。

    我親吻她的指尖,心裏的憂傷鬱結着難以散開。我可以等她、無論多久,我都願意等她。可是我很怕,很怕等她醒來,已經認不出我了。

    她從死亡裏歸來,不過十年時間,我就從博納變成了沃夫。

    然後呢?然後我又會變成什麼?

    我明明和她同齡,可轉眼間,我就比她大了十歲。緊接着、會是二十歲、三十歲嗎?

    恐懼像是無處躲避的空氣,它入侵着我,一遍遍折磨我的靈魂。我在她身邊睡着,又在她身邊驚醒……我需要更反覆的確認,確認她始終沒有變化的軀體。

    我覺得她需要血液,即使我的血爲她止住了傷口,她也仍舊需要哪些。

    鮮活的、溫熱的,從年輕生命裏奪來的……奧布汀將那些形容成她的食物。

    我不想她餓着。

    但我不敢擅自行動。我只能再度召喚奧布汀,用來確認。

    這是很危險的行爲,尤其是奧布汀已經不再信任我。這一次,我付出很大的代價,奧布汀操控着我的身體,對我下了黑暗的詛咒。

    奧布汀讓我爲他辦一件事,如果沒辦法完成,我終究會像瓦里克那些人一樣死去。

    奧布汀希望,我將她帶到大女巫面前,即使我不將她帶到小島,奧布汀也要向大女巫證明、證明他的正確。

    奧布汀這次是有備而來,我沒能掙脫他。好在他給了我一年的時間,並沒有讓我立刻去做這件事。

    我不知道這是不是意味着,她一年內真的會醒來。我只是什麼期待着。

    “你找些血也好。”奧布汀告訴我。“但這裏是哀怨森林,邪惡的事件,會迎來不可預測的後果,我勸你最好小心。”

    “我只需要知道,那對她有沒有利。”

    我跪趴在哀怨森林中,周圍的毒物圍着我蠢蠢欲動。而我像個自說自話的瘋子,一具軀體、一個聲音,獨自完成了兩個人的對話。

    “當然。那是她維持生命的一部分。但是如果你是爲了讓她更快甦醒,這恐怕沒有效果。”

    “那我該怎麼辦!她會睡多久?一個月、兩個月?還是一年兩年!”我質問着奧布汀。“你不是想讓我將她帶到大女巫面前嗎?大女巫自從十年前離開王宮,就下落不明。想找到大女巫一定會花費不少時間。你希望我在等待中度日嗎?”

    這是我唯一能抓住奧布汀的弱點,如果不是奧布汀在意自己的成敗對錯、勝過他所謂的復仇,我恐怕只能將她帶回小島去。

    “你聽過,查德麥斯家族的詛咒嗎?”奧布汀忽然問我。

    我不知道,我不用回答,奧布汀也能聽到我的想法。

    奧布汀控制我的身體站起來,任由地上的詛咒藥劑散落着。他的笑聲十分陰森,我能感覺四周的毒蟲蠢蠢欲動,充滿攻擊的感覺。

    “查德麥斯家族的詛咒。一百多年前,他們的家主受傷落難,偶遇一位巫師,就開口向他求助。巫師答應幫助對方,但要求對方交出自己貌美的女兒作爲謝禮。家主表面答應巫師,卻在巫師救他之後,買通殺手殺死了巫師。當時,巫師就對查德麥斯家族下了詛咒。”

    “擁有查德麥斯血脈的兒子,都活不過二十歲。”

    “這跟她有什麼關係?”

    “別急。最後查德麥斯家找到了大女巫,大女巫爲了幫他們,贈與他們一條抵抗詛咒的項鍊。那條項鍊吸取着巫師的詛咒,這麼多年過去,那條項鍊聚集了巫師大量的怨恨和黑暗……你只需要得到它,它蘊含的強大巫力,能夠幫助她更好的吸收鮮血,她會很快甦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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