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改變路線, 帶着她走山路。她雖然不說,但我知道這有多辛苦。她的鞋子上沾滿了泥、額頭上時常帶着汗水,我渴望能與她單獨前行,又希望她能輕鬆些。

    我內心因此無比的猶豫。直到三天後的夜裏,她暈倒了。

    她只是在睡前說自己很累, 閉上眼睛後、皺着眉頭,呼吸變得加重。我試圖喚醒她, 但她看起來很痛苦, 並沒有醒來。

    掛在她脖子上的項鍊發着奇怪的亮光, 彷彿裏面有着什麼活着的東西在浮動着。黑色的寶石, 顏色逐漸變得暗淡, 直覺告訴我情況很不妙。

    這條項鍊吸納了查德麥斯家族的詛咒, 就像一個容器一樣,裝滿了邪惡和黑暗。

    可是現在卻像是被淨化了一般。

    她現在的身體, 兩股力量正在拉扯着。我必須壓制她身體裏森林之王的力量,否則光明毀滅黑暗時,一併會將她的這副軀體摧毀。她會死的。

    我撫摸着她的臉, 最後一次呼喚她。她看起來更加痛苦了,彷彿陷入什麼噩夢一般。

    我連忙將她抱起來, 將她帶離山裏, 滿腦子都在想着應該如何平衡她身體裏的力量。

    我不想再用自己的血污染她, 而且擁有魔獸力量的血、本來就十分具有衝擊性。兩股完全對立的力量一旦發生衝突, 誰也不知道最後的結果會是什麼, 而那個結果對她而言又將意味着什麼。

    我只想盡可能的浸染詛咒項鍊, 讓它恢復力量。

    我很輕易的想到該怎麼做。

    巫師的巫術,無非是生命的疊加換取而已。我一度接收奧布汀的巫術知識,又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將巫術看得透徹。

    無論是蠍子的尾巴、蛇的毒牙、蜂的尾針、蝴蝶的翅膀,甚至是人的血……都不過是拿走生物最重要的東西,將它們作爲媒介、施以慾望的咒語,讓它們從罪惡中甦醒罷了。

    我知道該怎麼做,我甚至能想到幾個用得上的咒語。

    我現在只差一份巫師藥劑,能夠讓我發揮作用的藥劑。我已經不需要奧布汀了,我從他那裏偷走了他最引以爲傲的巫術。

    就在我帶着她,在黑夜中前行的時候,黑暗中,我聽到了動靜。那是人類的交談聲,隱約還能看見一些火光。

    我發現了一支商隊。那個商隊不算大,但也絕對不小。他們運着貨物在山上宿營,看起非常正規,還有不少巡邏的下人。

    我一下子就有了主意。

    我不再想曾經那樣的手足無措,我很清楚,我不需要很多的媒介,只要取走最好的……

    我主動出現在商隊人的面前。人就是這樣,哪怕充滿疑惑,也能在利益面前放下危機感。

    他們上一刻對我拔出了劍,下一刻卻因爲我給出的寶石,將我視爲貴客。

    我和商隊老闆進行了簡短的談話,他答應收納我們,幫我們通過附近的城鎮。他願意給她一個‘尊貴’的身份,讓她得到最好的照顧。

    我提出買賣一個奴隸的要求,商隊老闆只有一瞬間的思考,立刻就做了決定。

    他願意賣給我一個女孩,年紀不大身材有些瘦小,但看起來還算健康。年輕的血液並不就是最好的,最適合她、充滿絕望和不甘的纔是。

    但是商隊老闆很堅持,他似乎對那個女孩特別不滿意,非常嚴厲的呵斥着她。

    我一開始並不滿意那個女孩,但她跪在地上祈求商隊老闆的行爲,讓我改變了主意。

    她越是留戀,項鍊的詛咒就越能發揮作用。

    我收下了那個女孩。因爲這樣也好,她越是被人討厭,就越沒有人在乎。是死是活,也就不重要了。

    我帶着她離開商隊,讓商隊老闆朝南一直進山,等重新遇到我們,再收納我們進商隊。

    我對她的欺騙,更加謹慎了。我不希望她詫異,自己爲什麼一覺醒來就出現在了商隊了。這樣,我的謊話就能更自然些。

    那個女孩一直跟在我們的後面,她一直在哭,雖然在努力壓抑,但黑夜裏仍舊能聽得很清晰。

    不過沒關係,她很快就會安靜了。

    我選擇了一個空曠的地方。因爲是第一次施展咒語,行動的時候、比想象中的要生澀很多。我看着項鍊寶石逐漸恢復黑色,高懸的心漸漸放了下來。可她氣色並不見好,看起來還是很虛弱蒼白。

    我緊抱着她,希望能給她帶來一些溫暖。但我的身體也是冷的,也說不上來我們之間誰更冰冷些。

    我等了一會,等到她的呼吸開始平靜,等到她的眉宇漸漸舒展開。

    她睡了。這次是真的,只是睡着了。

    我充滿感激的抱緊她。

    我感到不真實,彷彿她昏睡後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夢遊一般。可我明明那麼冷靜。我記得清咒語、還和商隊老闆進行了交易談判。我的冷靜是假的,直到擁抱着她的這一刻,我才恢復了思考。

    到底哪裏出了錯?爲什麼項鍊的力量會消失……我現在纔開始思考這個問題。

    我想不明白,完全弄不懂。她現在的存在、總不至於是因爲太累了吧?

    也或許是她太累了吧?

    我惶恐不安的安慰着自己。

    我將她帶回離開時的位置,等待她第二天的醒來。

    我只帶着她走了一陣,商隊卻花了一天的時間,才找到我們。我交付給商隊老闆一部分金幣,答應他在通過城裏後再給他一筆費用。

    我能從她的眼裏看到好奇,她打量着商隊,似乎有很多想弄明白的。

    我不喜歡她將明亮的視線,投注到我以外的事物上。我不想再讓她增加更多冒險團那樣的捨不得。

    我阻止她和商隊的接觸,我不需要特意去說些什麼。她試圖和商隊的人交談,我只打斷她兩次,她就用自己的方式領會了我的意圖。

    她換上乾淨的新衣服,很乖的待在馬車裏。即使有滿肚子的疑問,也抿着嘴沒讓自己問出來。

    她的所有事情都是我照顧的,遞給她的食物、蓋在她身上的被子……商隊的人也很識相沒有打擾她,這讓我覺得,她就是我的所有物,是我偷着、藏着,所有人都認同的存在。

    商人的直覺和識相,總能令人心生愉快。我很喜歡這種感覺。

    正是因爲這樣的氣氛,她也變得小心翼翼的。她更加依賴我,總是跟在我的身邊,手不自覺的抓住我的衣袖……

    只不過,那個女孩的消失,商隊老闆雖然沒有問,卻猜測到幾分,對我開始產生畏懼。再加上我做了僞裝,商隊老闆就更加懷疑我的來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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