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過路客棧 >第52章 第 52 章
    《過路客棧》

    自領養了湯晚晚後,司臨就戒菸了,那天卻是在昏暗的審訊室裏一根接着一根地抽。嫌疑人是個五十多歲的男人,身體不好,被他嗆得難受,卻又不敢說什麼,硬生生地忍着。

    旁邊同事覺得司臨情緒有些不對,拿胳膊肘懟了他幾下,讓他專心審問。司臨抽完了一盒煙,又拆一盒,目光如炬看着那嫌疑人:“十幾歲的小姑娘你都下得去手,你還是不是人!”

    嫌疑人咳得輕了些,嘴角浮起一絲輕笑,說:“警官不知道,十幾歲的小姑娘滋味最好了。”

    同事想罵這禽獸兩句,卻見旁邊的司臨被人踩了尾巴一般驀地跳了起來,兩步走過去把那嫌疑人打得掉了幾顆牙,流了一嘴的血。同事過去拉他,卻根本拉不住,他就像是瘋魔了一般,赤紅的眼睛裏已經沒有任何理智。

    司臨受了處分,在家裏悶頭喝了兩天酒。倪雪晚上過來找他,柔聲安慰了他幾句,收拾了地上的酒瓶,拉他過去浴室洗澡,又把他安頓在牀上,給他蓋上被子。司臨睜着迷濛的眼睛看了倪雪一會兒,突然說:“我們結婚吧。”

    兩個人的婚期安排在今年七月,湯晚晚高考後的日子。倪雪來家裏的次數越發勤了,對湯晚晚的笑也越發真摯,常常上網查些針對高三學生的營養食譜,忙活一個晚上給她準備明天早上喝的一碗粥。

    湯晚晚被無微不至地照顧着,誰知五月開始她卻突然發起了高燒,一連七天都不退,躺在牀上暈暈乎乎地睡覺。司臨嚇得幾乎快要崩潰,給她請了不少有名的中醫西醫,每天寸步不離守在她牀邊,生怕一個恍神就再也看不見她了。

    湯晚晚貪戀着他身上的氣息,有時候就想,自己要是能一直這樣病下去就好了,不能下地走動也沒事,沒有朋友也沒事,吃不了好喫的東西只能喝粥也沒事,只要有他在身邊,人生就完滿得不像話。

    眼見晚晚的病一直不好,司臨在一個深夜給她量過體溫後竟是哭了起來。一個警局裏泡大的糙男人,此刻在她牀邊哭得像個孩子。

    湯晚晚的心因他的眼淚劇烈痛起來,伸手摸着他的臉,說:“我考不上好大學了,你白養我一場了。”越說越是難過,聲音控制不住帶了哭腔:“我不嫌棄你,爲什麼你要嫌棄我?什麼時候出生不是我能決定的,我能做主的,只是喜歡上了你,一輩子喜歡你。你這麼疼我,爲什麼卻不愛我。媽媽死了,爸爸又死了,我以爲還有你能一輩子愛我,永遠不會離開我。爲什麼我一長大,就連你也要走。那我一輩子不長大好不好,只要你別離開我,我就一輩子都不長大了。你走了,我還要怎麼活得下去。我可以沒有任何人,不能沒有你。”

    倪雪站在外頭,看着屋裏那兩個人不停歇地哭着,好像這個世界下一秒就要末日了一般。

    司臨的防線在湯晚晚的話裏潰不成軍,他熱切而又痛苦地看着她,終於伸出手去把她緊緊抱了起來。

    他抱得十分用力,像是要把湯晚晚揉進自己骨骼裏。

    倪雪的心就在那一刻徹底地灰了。

    *

    倪雪走了,婚期取消,生活一切照舊。只是司臨和湯晚晚兩個人的心卻是猛然輕鬆了起來,雨過天晴一般風和日麗。司臨仍舊從外頭買早餐,晚餐,甜點,沒什麼營養的東西卻把湯晚晚喂得健康白嫩,身上長起了肉,整個人胖嘟嘟的可愛。看她開心,司臨就開心。她喫東西喫得暢快,他就暢快。她最後一次模擬考進了年級二十,他激動得把她抱起來,轉了好幾個圈圈。

    高考很快來臨,整個城市一片志在必得的肅殺燥熱。司臨在外頭耐心地等着,等最後一門課的鈴聲響起,他在密密麻麻的人羣裏看見晚晚,笑着過去牽住了她的手,拿紙巾給她擦額上的汗,帶着她去她喜歡的餐廳大吃了一頓。

    半月後成績出來,湯晚晚成績超常的好,過了一本線二十多分。她激動地蹦起來大喊大叫,跳到司臨身上亂親一氣。

    當天晚上她跑到司臨房間裏,鑽進被窩,睜着一雙清亮的眼睛看着他,說:“我成年了。”

    她湊過去吻他,剛開始他還有些僵硬,漸漸地呼吸沉重起來,翻身將她壓住,手伸進她衣裳握住了一團柔軟。

    當看見這一幕,流離一時間瞪大了眼睛。本要再看下去,寒淵卻將她眼睛捂住,修長的手指把光線擋得死緊。

    流離下意識去掰他的手,寒淵一怔,不想這丫頭臉皮如此之厚,不覺挑了眉,說道:“很好看?”

    流離這才恍過神來,身體一僵,耳朵慢慢地開始變紅。一片黑暗裏,她的手從寒淵手上拿開,慢慢放下,一動不敢再動。

    很快,寒淵的手離開她的眼睛。不過瞬時間,她再看時,已是清晨的光灑在牀上那兩人的發上,司臨抱着湯晚晚在她額上親了親,說:“你再睡會兒,我今天會晚點兒回來,不用等我了。”

    湯晚晚甜甜地點了點頭,捧着他的臉又親了幾口才放他走。

    湯晚晚一直睡到中午才起牀,不由讓流離疑惑昨晚兩個人到底折騰到了幾點。正這麼想着,師父的目光卻又朝她臉上看了過來。她立馬打住胡思亂想,收起嘴角一絲探究的笑,輕咳一聲,仍舊裝出一副正經的樣子去看湯晚晚。

    湯晚晚收拾了屋子,換了牀單,把髒衣裳扔進洗衣機裏清洗。今天往後,她終於成了一個真正的女人。她要儘快嫁給司臨,跟他廝守在一起。不能讓人知道沒關係,日子不是過給別人看的,只要能跟司臨永永遠遠不分開,她願意永永遠遠藏在他身邊。

    她幸福地想着,繫着圍裙哼着歌在廚房裏忙碌,給他準備簡單的飯菜。當窗外最後一縷夕陽也沉下去時,她接到了警局的電話。

    電話裏男人的聲音有些哽咽,艱難地對她說:“你快來吧,司警官……司警官被人捅了……”

    湯晚晚如一個耄耋老人,跌跌撞撞地跑到醫院二樓。一間重症病房裏正推出一個人來,白色被單長長拉過頭頂,蓋住他的臉。房外是跟他交好的幾個同事,見勢已經忍不住紅了眼睛,努力沒哭出來。

    她撲到他牀邊,拉開他頭上的被子。

    被單下,她看到了他那張熟悉的臉。

    整個世界在此刻轟然崩塌,把她壓得血肉模糊,痛不可抑。她惡狠狠地揪住旁邊那幾個警察的領口,瘋了一樣問他們:“爲什麼!爲什麼!”就聽其中一人告訴她:“行兇者是錢浩父親派來的。司臨爲了幫你出氣,這幾年一直都在蒐集錢浩父親貪污枉法的證據,這個月好不容易有眉目了,誰知道卻因此喪了命。”

    湯晚晚不敢相信,不能相信,她揪着心口,跪在司臨牀邊,一聲聲淒厲地哭着,像是她也即將快要死過去了一般,惹得那幾個不輕易流露情緒的警察也掉了眼淚。

    醫生要把屍體推走,湯晚晚抓着扶手,怎麼樣也不肯放。

    她扭過頭,看見寒淵和流離從遠處一片白光裏走了出來。

    她如見到了救命稻草般,一聲聲地說着:“求你們救活他!求你們救活他!求你們救活他!”手撫上司臨沒有一絲生氣的臉,喃喃自語道:“全世界只有他一個人愛我,他死了,我難以獨活。”

    寒淵帶着流離走出了執念幻境,將睡夢裏還在流淚的湯晚晚送回了人間。

    流離看師父面上倒仍舊是一副平靜無波的樣子,並沒有任何爲難之色,好奇問道:“師父,這事要怎麼辦啊?給她喫解憂丹嗎?”

    寒淵倒了杯酒潤潤喉,說道:“那樣難得的東西,不能輕易浪費。”

    流離疑道:“那要怎麼辦?我看湯晚晚那樣子,沒有司臨是活不下去的。”

    寒淵只是往後靠進椅裏,手往側邊一抓,北邊貼牆而立的書櫃上的一本古書瞬時飛到他手裏來。他翻開自己讀到的那一頁,開始往後看起來,再不說什麼了。

    小二和廚娘從後院過來,不敢去煩寒淵,坐在流離身邊問她:“那位客人是什麼事?”

    流離來了興致,笑道:“可精彩了,小蘿莉跟三十多歲的大叔,愛得死去活來,活來死去,跟言情小說似的。只可惜結局不好,男的死了,女的活着,哭得眼睛都快瞎了。”又把湯晚晚和司臨的故事完完本本說了一遍。

    廚娘聽得傷心不已,擦眼抹淚道:“真可憐,能不能讓那男的活過來啊?”

    小二道:“你傻了,人死後又復生,這可是逆天條的大罪,你想讓閻王丟了頂戴啊!”

    廚娘更傷心了:“我就見不得壞結局嘛,兩個人既然真心相愛,讓他們好好在一起不行嗎,爲什麼要給他們一個天人永隔的結局啊?看得人心裏怪難受的。”拉住流離胳膊,說道:“流離,你可一定要幫幫他們啊。要不咱們現在去地府,把司臨的魂魄帶到湯晚晚身邊,施法讓湯晚晚看到他,這樣兩個人不是又能在一起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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