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過路客棧 >第43章 第 43 章
    流離看着面色已經冷到冰點的師父,一時不解。還未說什麼,師父就帶着她離開了人間,到了過路客棧前的羊腸小道上。

    兩旁血紅色的彼岸花在風裏搖曳生姿,時時送來一股清香。

    寒淵放開摟在她腰間的手,目光在她頸下傷口處淡淡一瞥,轉身要走。

    流離叫住他道:“葛輕心願還未了,我不能就這麼算了。”

    寒淵腳步一頓,回過身來看她:“所以你要繼續跟那個陰陽眼不清不楚?”

    流離辯解道:“我是要撮合他跟別人。”

    “結果就撮合了你們倆?”寒淵朝她走近幾步,一雙眼睛裏隱隱藏着氣惱:“程流離,你要是對他有意,我就送你重入輪迴,跟他在凡間廝守。”

    流離頓時嚇得臉色慘白:“我沒有!我只是想幫葛輕!”

    “你已經幫了她許多,她現在留在裴緒身邊,暫時不會死了。”

    “可是……可我還沒拿到怨念石,那東西很貴的,一顆值千金呢。”

    她小聲地嘟囔,過了一會兒,自己的手卻被寒淵拉了起來。

    寒淵手裏抓着一把滿滿的怨念石,如給小孩子糖果般,滿滿地擱在了她手心裏。

    “夠嗎?”

    他說。

    流離看得眼睛都直了,愣怔半晌,擡頭看着師父,夢囈一般道:“夠……夠了!”

    寒淵看着她這副呆呆傻傻的樣子,眼裏勾出一抹笑意,轉過身,朝過路客棧走去。

    流離趕緊跟上,嘴角上揚,止也止不住笑意,心情前所未有得好。

    晚上流離身上的傷口又疼,敷什麼藥都不見好。她躺在牀上疼得睡不着,只好出門去了客棧大堂,倒了杯酒來喝。

    不多會兒小二從外頭回來,交給她一粒丹藥,說道:“這個是老君煉的,專治鞭傷。”

    流離就放進嘴裏嚥下去,不多會兒藥效上來,身上果然不疼了,傷口也開始癒合起來。

    廚娘過來坐在小二身邊,問他:“老君的藥一向金貴,你是哪來的?”

    小二道:“自然是神君給的。”

    廚娘嘖嘖兩聲,揶揄一笑,對流離道:“神君倒真是奇怪,打了你又大老遠地跑去天庭找老君要丹藥,既捨不得,幹嘛還要打你?”

    小二道:“這有什麼奇怪的,哪有師父不打徒弟的,三天兩頭的不打一打,這徒弟不就白收了嗎!”

    流離拿瓜子去砸小二。

    三個人閒來無事,找了副麻將打算來玩,正是三缺一,剛好判官過來要喫廚娘做的三鮮丸子,被他們三個強拉着在桌前坐下,打了一夜的麻將。

    此後一段時日流離沒再去人間,乖乖待在客棧裏捋賬本。因最近流水甚好,便拿了一部分出來跟小二一起去鬼市置辦了一套明朝茶具。

    某天她跟小二、廚娘一起正對着那套茶具賞玩,就見外頭黑白無常帶了一批新鬼過來,裏頭一個四十出頭的男子赫然就是葛輕的父親。

    流離擔心葛輕情緒有變,回頭再想不開就麻煩了,便起身去了人間,找到正在殯儀館裏哭泣不止的葛輕。

    葛輕那位方後媽不在,只有她一個人抱着父親照片跪在地上哭得昏天黑地。

    流離想了想,轉身去找正陪表姐散步的裴緒,過去對他道:“你就算不喜歡葛輕,可她畢竟在你身邊待了這麼久,事無鉅細地照顧着你,如今她父親去世,你總該去看看吧。”

    裴緒許久不見她,如今見她又突然出現,眼中不自覺浮起一絲笑意。可又想起上次那個在她身邊出現的神祇般的男子,心下一沉,淡聲道:“等過幾天她情緒好些,我會去看她。”

    “就怕她好不了。”流離不由分說拉着他就走,把他帶到殯儀館裏。

    葛輕聽見響動,扭頭看見是他,滿溢淚水的眼睛哭得更是洶涌,低了頭道:“我沒有爸爸了,我連爸爸也沒有了。”

    裴緒只得過去半跪在她身邊,僵硬地伸手抱住了她。

    葛輕哭得滿臉鼻涕,流離就變出一包紙巾扔給裴緒,躲在門後指指葛輕。裴緒無奈,抽出一張紙來,把葛輕臉上的鼻涕擦了。

    也不知道哭了有多久,葛輕總算略略平復了情緒,被裴緒扶着離開殯儀館,去了她自己家中。

    方後媽正抱着自己女兒坐在客廳沙發裏一語不發,見她回來,一雙眼立刻又紅了,對着她破口大罵:“你還敢回來!要不是你大半夜的非要出門給這個大明星送什麼胃藥,你爸能被車撞死嗎!你這個喪門星,把你媽剋死不算完,又剋死你爸,下一個你是不是要克我!你給我滾!滾!”

    方後媽走過來,把葛輕和裴緒往外轟。眼見門就要關上,葛輕和裴緒又根本沒有跟潑婦理論的經驗和氣勢,流離不得不出面撐住了門,對這位方後媽道:“要走可以,把錢給她。”

    方後媽瞪圓了雙眼,扯着嗓子道:“什麼錢!我哪裏該給她一分錢?!”

    流離猛地把門推開,說道:“這房子是葛輕父親買的,你沒出一分錢。如今既要分家,當然要給葛輕房子一半的錢。”

    方後媽怎能甘心,爲了自己女兒,她也要把臉皮厚起來。

    她冷笑一聲,說道:“哪家的野丫頭跑出來四處咬人,你爸媽沒教過你尊重長輩嗎?上次你來這裏胡言亂語也就算了,現在這個家是我說了算,你當我還那麼忍氣吞聲呢?想要房子?我告訴你,沒門!房本上的名字有我,可沒有這個喪門星,她爸一死,房子處置權就是我的了,她想拿走一個窗戶都休想!她早滿了十八歲,又上了大學,戶口還是單獨分出去的,不在我名下,我對她已經沒有任何撫養義務,你就是告到天皇老子那兒也別想站住腳!”

    流離亦笑:“不好意思,我沒爸媽,又怎麼有人教我尊重長輩?我念在你一個女人中年喪夫也不容易,給你兩分面子。你要是識相的就自覺把錢給葛輕一半,否則,你信不信我讓你掃地出門,連一個窗戶都拿不上?”

    方後媽如聽到什麼笑話一般尖笑了幾聲,說道:“好啊,我就在這裏等着,看你這個有娘生沒娘養的野丫頭能有幾分本事,能把房子奪回去!”啪地一聲關上了門,把流離幾個關在了門外。

    過不一會兒又打開門來,扔出一個被塞得亂七八糟的箱子。

    除了學校宿舍,葛輕已經沒有地方去了。裴緒給她在自己家附近租了套房子,讓她暫時先住着。葛輕本不願意,裴緒便說租房的錢從她工資里扣,好不容易讓她答應。

    過了幾天,流離在一家酒吧包廂裏看見方後媽的親生閨女小悠,這女孩今年十五歲,情竇初開的年紀,在家裏是乖乖女,從不大聲說一句話,出了門倒是玩得挺開,在酒吧裏化着濃妝穿着熱褲跟一羣男生喝酒猜拳,玩到興頭上時跟着一個黃毛勾肩搭背去了二樓的某個房間。

    剛關上門,黃毛就迫不及待扯下了她的衣裳。

    次日流離帶着葛輕在門外頭砰砰砰地拍門,方後媽沒好氣地過來把門打開,怒道:“一大早地來奔喪啊!你那短命爹早燒成灰了!要找他去墳地裏找!”

    流離不慌不忙帶着葛輕走進屋來,大搖大擺往沙發上一坐,打開投影儀,連上自己的手機。

    幕布上出現一男一女不堪入目的淫/糜畫面,方後媽看清裏面的女生是自己未成年的女兒,瞬間瘋了般尖叫起來,撲上去手忙腳亂地蓋住幕布,很快又反應過來,跑過去拔下了電源插頭。

    “伯母好本事啊,教出來的女兒小小年紀就知道開/苞了,長大了還得了。”流離話中帶笑:“這男帥女美的,畫面也算養眼,不如我就放在網上,讓大家都好好瞻仰瞻仰,學習學習。”

    “你敢!”方後媽撲過來要搶她手機,流離腳下用力喘了茶几一下,茶几急速往後滑去,撞得方後媽一倒,摔躺在地上。

    流離走過去,居高臨下看着她,說道:“給你一天時間,收拾東西跟你女兒從這所房子裏滾出去。我看你可憐,也不想對你趕盡殺絕,等把房子賣了,會讓葛輕給你一半錢的。你要是再不知好歹,你信不信,你女兒這輩子都別想做人了。”

    流離帶着葛輕離開,此時外頭還沒有什麼人,小區外馬路邊三三兩兩停着幾輛汽車。

    “流離,要不我不要錢了,我自己能養活自己的。”

    葛輕開始婆婆媽媽,說道:“我不想……爲了一點兒錢就這麼不體面。”

    流離扭頭看她:“不體面的是你嗎?明明是我吧?我都沒說什麼,你在這兒心軟個什麼勁。你記住,人不爲己,天誅地滅,只要你沒做錯事,那你做的一切就都是對的。你現在剛成年不久,一個親人都沒有了,以後要怎麼活?苦哈哈地去住貧民窟嗎?”

    葛輕抿了抿嘴脣,說道:“可是,咱們對小悠是不是太殘忍了啊?她還只有十五歲,這件事要是傳出去可怎麼辦?”

    流離停下步子,無奈道:“葛輕,你要知道,小悠跟那個黃毛不是第一次了,因爲黃毛家庭條件還不錯,你那個後媽這才睜隻眼閉隻眼的。她自己的女兒她不管教,你操什麼心。人活着顧好自己都已經很累了,別那麼聖母心,還去管別人的閒事。”

    她把手機拿出來,把小悠和黃毛的那段視頻徹底刪除,說道:“這下放心了吧。”

    葛輕沒再說什麼,繼續跟着她往外走。

    剛走出小區不久,路邊一輛車的後門突然打開,從裏面伸出一條胳膊來,猛地把流離扯了進去。

    車子迅速發動,眨眼間就帶着流離跑遠了。

    葛輕反應過來,急得追着大喊了幾聲。

    車子開得飛一樣,轉了個彎在她面前消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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