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過木窗,灑在夜襲者的臉龐上,還怪好看的。
謝聖不禁道:“——鳳一,你這窗戶做的不行啊,透風!”
兩個徒弟聽聞動靜,急匆匆地破門而入,聽到這句,腳下不禁一個踉蹌:重點是這個嗎?
鴻鈞也沒想到,這都能被謝聖瞎貓碰上死耗子。原本打算送出去的紫氣在手底一盤,迅速又流回袖中。
他這次前來,自開始就未通名姓,本就是不願讓人得知他的身份,以免橫生枝節。洪荒誰都不是省油的燈,他因爲這一線生機欠下因果,如果泄露出去,誰知道會不會有人從中作梗,憑添麻煩。暫且先瞞下身份,待成聖之後,萬般因果皆不沾身,聖人之下俱爲螻蟻,那便不必在意這些了。
鴻鈞在心裏思量這些的功夫,謝聖又有了說騷話的心情:“你——劫財來的?”
徒弟都進來了,謝聖底氣倍增,都從被窩裏爬出來了,赤腳踩着地,手背身後審問來者。
別說,這位夜襲的客人長的是真不錯。五官深邃,面容如玉雕般俊美無暇。身量欣長,四肢有力,一身雪裳不惹塵埃,黑髮曳地色潤如墨,再加上那冷漠矜持的氣質……
這要能誑進茶社裏做跑堂,多撐門面啊!謝聖都想拍大腿了。
鴻鈞淡淡道:“不是。”
“哦——”謝聖拖長音調,點點頭,“那就是劫色了。”
徒弟們:“???”
“不是,”龍二忍不住對謝聖說,“師父你這話說的,人家這樣貌劫你,誰喫虧啊?”
“誒,你這話說的。”謝聖反過來問龍二,“你怎麼不想,他要是劫成功,就成了你們師孃,平白矮了一輩,誰喫虧啊?”
這小徒弟還怪可愛的哈!跟相聲演員講俏皮話,說歪理難道他還能輸嘍?
趁着龍二被堵得說不出話,謝聖又轉頭對夜襲的人笑嘻嘻說:“這位客人——這位樑上君子!白天見面我還給了你住宿的優惠,晚上你就來爬我的窗子,人可不能這麼壞。這優待不能算數了!對好人和對壞人,咱們茶社收的可不是一樣的價錢。”
鴻鈞本想辯一辯自己並不是爲了做壞事,可轉念一想,又一時想不出合適的解釋。好在他並非身無分文,倒也不懼這個:“你想要什麼?”
謝聖思忖了一陣,靈光一現,一拍手:“誒,你聽說過鴻鈞沒有?”
鴻鈞眉梢一抖:“……”
鴻鈞:“…………聽過。”
謝聖想到了個如何整治這個樑上君子的好法子,心裏得意,嘴都笑咧開了:“你,去偷一件兒鴻鈞道人的裏衣罷!”
鴻鈞:“…………”
……偷,什麼?
迎着鴻鈞的目光,謝聖非但不羞,反倒得意洋洋:“怎麼樣,做得到嗎?給你……三天的時間!鴻鈞道人的裏衣,你要是能帶來,未來咱們這個茶社隨你來住,帶不來,你就留下給我做個跑堂兒。”
鴻鈞道人,那是什麼人物?
《封神榜》中有一段,是這麼說的:“忽見通天教主先行,後面跟着一個老道人扶筇而行,只見祥雲繚繞,瑞氣盤旋,冉冉而來,將至篷下。衆門人與哪吒等各各驚疑未定。只見通天教主將近篷下,大呼曰:‘哪吒可報與老子、元始,快來接老爺聖駕!’”
就這麼說吧,現代比較熟悉的一些神話人物,譬如孫悟空、姜子牙、申公豹,那都是鴻鈞老祖的徒孫了,要再往下算,譬如哪吒、二郎神,那都得是鴻鈞的曾徒孫,隔出三代去了……
雖說謝聖並不知道自己穿的是哪個版本的洪荒,在現代,這類題材的作品多的是,各個版本的劇情也並不相同,但鴻鈞,永遠是一切神話中的天道之下第一人,是聖人之師,萬道之祖。甚至也有說法,說鴻鈞就是天道,是天道的具象化,可見其強大。
穩了穩了!跑堂到手。謝聖成竹在胸。
鴻鈞:“…………”
這……他……!
鴻鈞淡漠的臉上都不禁染上一絲惱色,要罵又不好暴露身份,想將這無恥之人打殺了,卻又礙於那一線生機。
這倒不是做不做得到的事,難道他就能把自己的裏衣給謝聖嗎??鴻鈞心中愈氣,面上愈是冷如寒霜,說出的話一字字就像砸在冰棱上:“我留下。”
鴻鈞冷冷看着謝聖,將這人的音容笑貌都深深記住了,打定主意,秋後算賬。
“誒,挺好挺好。”謝聖對於自己招惹了什麼人一無所知,對着鴻鈞還傻樂,“明日開始,這些砍柴燒飯、擦桌打水的活,就歸給你了。誒你叫什麼呀?”
……嗯?跑堂是這個意思?鴻鈞的眉梢一動,還沒等開口說些什麼,打從進屋來就一聲不吭的鳳一猛地擠過來,擋在他前頭:“師父。”
“管他叫什麼,就是一個跑堂的。”鳳一不動聲色把鴻鈞往後扽了扽,擠到謝聖面前,“茶社這麼大,他一個只怕顧不過來。明天我可去再招些跑堂,總要把茶社各處都顧及到了——”
“嗯?嗯?”龍二機警地豎起耳朵,“慢着!這我也行,我也能招跑堂!”
之前鳳一對着他鄙夷的話,他還記着呢,“眼裏要有活兒”。可不能讓這倒黴臭鳥再搶先了啊,這個表現的機會,他必須爭取到。
“……”鳳一緩緩回頭,沒想到,龍二還真把他的話記上心了,“你們水族,能做什麼?自己跳鍋裏,煮啊?”
龍二:“??”
龍二:“你們鳥又能做什麼?自己趴火上,烤啊?”
一龍一鳳一言不合,兩看生厭,登時纏作一團,跌跌撞撞衝出門去,化作原型,重新打過。
鴻鈞下意識看了謝聖一眼,卻發現他作爲師父,半點沒有去阻止一下的意思,反而一臉的若有所思,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謝聖摸摸下巴:“這包袱……節奏不錯啊!”
鴻鈞:“…………”
爲什麼,他的一線生機,會落在此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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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聖昨晚光顧着記包袱,最重要的話忘說了。一大早把兩個徒弟拎起來:“練功了練功了——對了,昨晚有句話忘了說,你們回頭招跑堂時記得,全憑自願,千萬不要武力威脅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