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夜襲的時候,謝聖還沒注意,如今站的近了,他才發覺對方比自己整整高出一個頭,只是因爲體態修長勻稱,纔不顯得太高大。修道之人的皮膚更是一等一的好,跟磨皮了似的,睫毛長得驚人,斂目垂眸間打下一片扇形的陰影。

    謝聖略墊了一下腳:“……”

    謝聖:“比身高是吧,隔天我就在茶社立個新規矩,所有跑堂不許高於老闆。”

    鴻鈞:“……”

    這都什麼跟什麼。

    鴻鈞有那麼一秒,都想放棄試探,可方纔天降功德的畫面還歷歷在目。

    洪荒世道殘酷,鴻鈞能走到今天,那也是憑藉着一路殺伐才換來的。天道無情這個道理,他比誰都懂,但每每在推演自己的結局時,難免還是會生出不甘和怨懟。他一路摸爬滾打至今,好不容易即將成聖,卻隱約預料到成聖之後,自己的結局恐怕不會多好,換做是誰,心裏都不會舒坦。

    可偏偏,天道卻對此人多有偏袒,鴻鈞幾乎懷疑,他所算得的一線生機是真是假,是否這也是天道的一番算計?更有甚者——謝聖與天道有何關係?

    抱着猜忌的心情,鴻鈞試探性的接近謝聖,想看看對方是否會興起警惕,結果人都快貼一塊兒了,謝聖還是一回頭才發現的。

    鴻鈞心中萬般思量,面上卻是毫無波瀾:“……無事。”

    該是裝的,能收鳳族、龍族爲徒,與天道溝通,怎麼可能如此毫無防備。早該死無葬身之地了。

    想是這麼想,鴻鈞卻將原本準備的殺招推翻了。倒不是他多善良,而是考慮到一線生機,不管是不是天道算計,他也不能破壞這僅有的機會。

    “那沒事兒貼那麼近。”謝聖把手往後一背:“是又貪圖老闆美色了呀。”

    嘻嘻,小小的調戲一下,以報剛剛嚇他之仇!

    鴻鈞:“……”

    怎麼就這麼厚臉皮呢??還非得加個“又”字。

    謝聖這也就是開個玩笑,確認員工沒事,便打算去後廚看看。

    此番敖金上門,雖說是個意外,但也確實給客人們造成了不曉得驚嚇。也不知道後廚的材料夠不夠多配些菜色,哪怕是簡單搞個水果拼盤,也算是向客人們聊表歉意了。

    其實,原本謝聖還很想給客人們說段相聲做補償的,就是比較可惜,之前那個單口相聲《爭紫氣》,在修改成對口之後,謝聖再回頭去看單口的形式,怎麼都覺得少了點味道。火候不足的相聲,謝聖當然不願拿到客人們面前說,而他早已熟練的那些老相聲,對於此時的洪荒衆人來說,又太前衛了……

    一邊琢磨着,謝聖一邊往後廚走,冷不丁腳下一絆,整個人都向前撲倒過去:“哎哎——”

    慌亂之下,謝聖兩臂亂揮,一下揪住了鴻鈞的袖子。

    鴻鈞的衣裳並非尋常布料所致,即便承受了謝聖的一拉,依舊完好如初。鴻鈞也不是被隨便一扯就能推倒的人物,謝聖陰差陽錯之下,還真沒摔個臉朝下,而是身體一晃,被拉扯的力量帶向鴻鈞,當真一頭撞進鴻鈞懷裏。

    重新開喫的小動物們:“……!”

    哇,好勁爆!幾隻鼠精小腦袋一抻,黑豆眼聚精會神盯着抱在一塊的謝聖和鴻鈞,手裏的米粒兒都掉了也不知道。

    “臥槽!”謝聖面紅脖子粗的跳起來,羞得臉蛋發燙——當然不是因爲鴻鈞,而是他怎麼就平地摔了呢???他這麼大個成熟、穩重的男人,怎麼可能平地摔!謝聖不信邪地瞪圓眼睛往地上看,然而半個能絆倒他的東西也沒有,只有一種解釋,就是他左腳絆右腳了。

    讓他死這兒算了——這麼多人……這麼多小動物都看到了!謝聖在心裏哀嚎。

    “……”鴻鈞凝視着謝聖不敢置信的樣子,眼神略微透着一股自我懷疑。

    方纔他不過就是試探了一下,在謝聖面前設下了一段屏障,本想着這麼簡單的陷阱謝聖怎麼都該發覺了,鴻鈞連被發覺後,該用什麼樣的說辭完美消除自己的嫌疑都想好了,結果就這個?

    真……這麼弱嗎?還是……假裝的?

    鴻鈞的手藏在寬袖之下,微微動了一下,彷彿不經意間用手臂碰了一下謝聖的肩膀,稍用了些力。

    謝聖本就因爲當衆平地摔而羞恥得心不守舍,又被鴻鈞沒輕沒重地一撞,整個人一踉蹌就往旁邊一倒,被鴻鈞伸手拉住。

    “哇!”謝聖就勢往地上一蹲,捧着臉不起來了。

    這也太丟人了,先前平地摔就罷了,剛剛還一碰就倒。

    鴻鈞:“……”

    他現在有種微妙的錯覺,彷彿自己剛剛伸手撥弄了一下嬌弱的小貓,看貓咪絆倒一次,又撥弄了人家一下,行爲十分惡趣味。

    也確實如此,和鴻鈞相比,謝聖實在太弱小了,小貓尚且還能撓傷、咬傷人類鏟屎官呢,謝聖只怕舉着刀砍鴻鈞,都不會在鴻鈞衣服上留下半條印子。

    這種實力上的懸殊,讓鴻鈞有些下不去手……甚至開始思考,倘若謝聖真是這麼弱,那萬一哪天晚上有人夜入臥室,豈不是輕易就能將他的一線生機掐滅在萌芽?

    ……鳳一做的木窗還是豁然洞開的呢!

    鴻鈞心底突然升起了一絲已經很久沒產生過的危機感……

    ·

    “你說……那個謝聖可以突破天道的桎梏,讓龍二被鎮壓的氣運大增?”

    氣魄雄厚壯麗的宮殿之中,成堆的竹簡鋪滿案牘,堆積成搖搖欲墜的高山。不少因爲沒地方擺置,甚至鋪疊在地面上。

    一名男子懶散地斜靠在至高的王座之上,身體像是沒骨頭似的,一身浩蕩龍威卻令人不敢升起不敬的心思。祖龍身批青色大氅,一手支着頭,一手拿着筆在攤開的公文上虛點疾圈,一心兩用,聲音沙啞地問敖金。

    “是。如今我族與鳳族、麒麟族戰事一觸即發,不好多結仇,故而他拒絕了我的邀請之後,我便沒動手……”面對祖龍,敖金沒什麼好遮掩的,也遮掩不了,“就算動手,我也不是他的對手。”

    祖龍筆尖一頓,陷入沉吟。

    敖金自然不會說謊,只是:“那謝聖不僅收了你兒子,還收了一個鳳族小子?”這就有點意思了,“派些人手過去,龍族請不來的客人,鳳族自然更沒資格邀請。”

    敖金應聲領命,正想告退。

    祖龍:“等會的。”祖龍緩緩坐正了,修長有力的手指敲敲竹簡,一雙龍目放射出譴責的、獨屬於工作狂的目光,“你離開這麼久,領地裏落下的文書都批完了?今晚之前,我要看見所有的批文都出現在我案頭。”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