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忍心？”
吐卓靡眉毛一挑，斜睥着艾汗赫，“你真的會愛惜他們的性命嗎？”
艾汗赫心中一沉，低下頭不敢正視吐卓靡的目光，倒是一旁的熱依哈也說道：“吉克堡確實不好攻打，我們每天都去叫陣，天天辱罵漢軍，但他們就是不肯出來，我看他們只會偷襲，看到我們的大軍就不敢動了。”
艾汗赫勉強穩定心神，又道：“我們雖然連日進攻不利，但漢軍也不敢輕易出城，屬下另有一計獻上。”
吐卓靡忽然嘆了口氣，擺手道：“罷了，艾汗赫，本侯知道你的難處，有些事不用我說明，你心裏也清楚，但看在你是爲了夏特城考慮，我並不想追究，你想出了什麼計策，儘管說。”
艾汗赫背後已經出了一層汗，知道吐卓靡大概是知道那件事了，聽他如此說，心中稍定，深吸一口氣言道：“大人，漢軍進入烏孫道之後，從落石口到烏鴉嶺，都急於求戰，主動進攻，現在拿下吉克堡，卻忽然按兵不動，其用心險惡。”
吐卓靡揹着手看向門外明媚的陽光，問道：“你是說他們是在等待援軍嗎？”
“這倒不一定，”艾汗赫搖頭道，“但他們深知我們即將放牧耕種，故意在這裏威懾夏特城，就是想讓城中的百姓驚慌，讓我們不戰自亂，再以逸待勞。”
吐卓靡揪着彎曲翹起的鬍鬚，轉頭深深地看着艾汗赫，緩緩道：“他們已經在這麼做了。”
“這，這是屬下的失誤……”艾汗赫額頭上冒出了細汗，看吐卓靡的神色，他已經知道那件事不知道什麼原因傳到了夏特城，而吐卓靡沒有當面說出來，說明他還不會追責，沒有完全遷怒於他。
擦了一下汗珠，艾汗赫繼續說道：“屬下現在有一計：我軍主動後撤，一直退到山腳的營寨中，將山路徹底堵死，並告訴城中百姓，漢軍絕不衝過我們的防線，讓他們儘管放心春耕，該放牧的把牛羊都趕到西面的山谷中去。”
吐卓靡淡淡地看着他：“然後呢？”
“然後……”艾汗赫一顆心已亂，此時完全摸不透吐卓靡的心思，只好把路上想好的計策說出來，“我們緊逼吉克堡，漢軍不會出戰，但一旦退兵，他們必定會尾隨而來，他們的目標是夏特城和整個烏孫，絕不會按兵不動，那時候我們仗着對山形地利熟悉，想辦法截斷他們的兵糧，大亂漢軍部署，只要伺機拿下吉克堡，斷了漢軍後路，再全力出戰，保證他們有來無回。”
緊張之下，艾汗赫一口氣把所有的計劃和盤托出，再也不像平常那樣故意賣弄玄機讓人來問，他騙了吐卓靡一次，現在最主要的還是重新得到吐卓靡的信任。
吐卓靡乜斜着雙眼，沉吟道：“依你之言，是要我放棄科克山這道屏障，讓漢軍大搖大擺地進到夏特谷中？”
艾汗赫嚥了口唾沫，強笑道：“對！但這是權宜之計，卻爲長遠打算，只要漢軍出了吉克堡，我們就有辦法對付他們，只要消滅漢軍一半的主力，攻打吉克堡就容易了。”
吐卓靡勃然變色，怒吼聲嚇得艾汗赫和熱依哈連都退了幾步，驚慌地看着滿臉怒意的吐卓靡。
吐卓靡雙眉倒豎，指着艾汗赫怒喝道：“你們現在連一個小小的吉克堡都拿不下來，五千漢軍都對付不了，還談什麼南下烏孫道，殺到疏勒去？
我夏特兵馬威震烏孫十二部，三萬精兵誰敢不服？
若連五千漢軍都對付不了，還大步後退讓敵人殺進門來，夏特城的威風何在？
本侯還有什麼面目再去競爭烏孫王？
你們一個月拿不下吉克堡，本侯早就忍無可忍了，本應該帶兵親征，但你知道我爲什麼還留在城中嗎？”
吐卓靡連炮珠一般的喝問艾汗赫，越罵越光火，不覺間目露兇光，盯着低頭的艾汗赫沉聲道：“你知道嗎，夏特城的人心已經變了！我現在把責任都退到死去的玉素身上，他的兩個兄弟已經被人殺死了，你知道嗎？”
“什麼？”
艾汗赫大驚失色，猛然擡頭看着吐卓靡，似乎沒有料到夏特城的百姓反應會如此激烈。
吐卓靡仰天長長吐出一口氣，緩緩道：“艾汗赫，我知道你們是爲了保住吉克堡！但現在目的沒有達到，後果只會更加嚴重，你不要再想着退兵了，如果讓漢軍踏進來半步，本侯這個城主，只怕也要坐不住了。”
艾汗赫臉色蒼白，手指忍不住顫抖起來，他知道吐卓靡並非危言聳聽，如果這件事處理不好，憤怒的夏特城百姓可是什麼都幹得出來，重新選舉城主在夏特城的歷史上並不少見。
如果那時候沒有吐卓靡護着他，自己的下場只怕比玉素的還要悽慘，艱難地嚥了一口唾沫，艾汗赫躬身道：“我一定把漢軍堵在吉克堡中，等機會拿下要地。”
“去吧！身爲統帥，你不該擅離前線的，而且還是兩個人來，”吐卓靡頹然一嘆，揮揮手道，“我再給你十天時間，若再拿不下吉克堡，本侯就只能親自出徵，給夏特城的百姓一個交代。”
艾汗赫渾身一震，他知道吐卓靡說的交代是什麼意思，不敢再說話，躬身領命，拉着熱依哈退出了行宮。
熱依哈至今還矇在鼓裏，出了宮門問道：“沒有攻下吉克堡，大人這麼憤怒嗎？”
艾汗赫瞪了一眼遠處指點的宮人，低聲道：“吉克堡是夏特城的門戶，現在大門讓敵人佔了，大人的臉上不好看，怕被其他部落的翕侯笑話，你知道大人的夢想是當上烏孫王，如今被人打了臉，當然不高興了。”
熱依哈想起剛纔吐卓靡大罵的一番話，確實說了這件事，點頭道：“我們還是儘快想辦法攻下吉克堡吧！”
艾汗赫心中嘆息，一時間也是一籌莫展，聽了玉素的下場，也擔心家人的安全，讓熱依哈回家一趟，下午兩人再趕往前線，分別之後急匆匆趕回家中去安頓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