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休將劉封的將令大聲宣讀一遍,軍中頓時一片譁然,有震驚也有感動,周處如此勇猛,依然逃不過責罰,而劉封對那些死去同伴的重視,也讓海軍們倍感溫暖。
噼啪噼啪——
四名掌刑的兵卒提着粗如手臂的木棍站在兩側,對着周處的臀部和背部連番抽打,在袁林的監視之下,誰也不敢留力。
沐風在一旁看着周處的皮肉漸漸發紅,無奈搖頭,撇嘴嘆道:“你小子不聽話也就算了,還連累我和關將軍受罰,這可真是池魚之殃,唉——”
關索抱着胳膊在一旁大聲道:“周子隱,我的腦袋可都綁在你身上了,你小子可要爭口氣啊!”
“嗯——哼——”
周處趴在青石板上,隨着木杖打下,嘴裏發出悶哼之聲,也不知道是在忍受痛苦,還是迴應關索和沐風。
“你記住了,今天我先教你孫子三十六計之一,”沐風走過去蹲在周處面前,看着他扭曲的面容,緩緩道:“苦肉計!”
“啊——”
十幾杖之後,周處已經被打的皮開肉綻,愈發疼痛,忍不住發出一聲慘叫。
“嘿嘿,苦肉計,嘖嘖嘖,”關索也湊過來,吸着冷氣,“我想這一計他一定記得最清楚了。”
“嗯!”沐風微微點頭,又對周處言道,“如果你實在不想捱打,其實現在還可以反悔,我保證大將軍絕不會爲難於你……”
關索一怔,瞪眼問道:“咦?這算什麼英雄好漢?”
“呵呵,這是我教他的第二計——”沐風伸出兩個手指,挑眉笑道,“走爲上計!”
“哎呀,你小子,這麼快就讓他學了兩計,那我可怎麼辦纔好?”
關索一聽着急了,撓着頭走來走去,指着周處罵道:“周處,你給我聽好了:限你十天之內養好傷,隨我練兵,可不要拖了我的後腿。”
周處齜牙咧嘴,額頭上豆大的汗珠不斷落下,脖子裏青筋冒起,面色漲紅,始終不吭一聲,今日之事,讓他大有感悟,這一番處罰,受得心甘情願。
一百軍棍在四人同時施刑之下轉眼就結束了,但同時捱打,這份苦楚就別提多深了,周處只覺得背後火辣辣地升騰,彷彿被火烤針扎一般。
烈日之下,周處的後背和大腿處已經皮開肉綻,血流如注,袁林看得一陣頭皮發麻,趕緊讓早就準備在一旁的董奉爲周處擦藥療傷。
噹噹噹——
就在此時,忽然海邊想起了急促的敲鑼聲,這裏圍觀的士兵紛紛看過去,只見西邊的海島上不知何時豎起了兩杆三張來長的白幡。
白幡之間,擺設香案,一羣人正站在那裏燒香焚紙,帶頭的赫然就是大將軍劉封,裨將以上的海軍將領都在陪同。
“大將軍祭奠那死去的四十八名兄弟了,大家快去看看!”
不知誰大喊一聲,所有的士兵再次譁然,紛紛向着那邊聚攏過去。
董奉還在擦藥,急忙按着他的肩膀:“周將軍,你還是養傷要緊……”
周處卻已經站了起來,弓着腰從一旁錯愕的士兵手中奪過邢杖,拄着走了下去,慢慢走向海邊祭奠的位置。
“噯,你小子……”
關索正要阻攔,卻被沐風攔住了,向他微微搖頭,那些士兵無辜戰死,與周處無不關係,讓他去祭奠一番,也好解開這個心結,記住此事,以後便不會逞能了。
看到周處帶傷蹣跚而來,士兵們主動爲他讓開一條道路,萬衆矚目之下,周處到香案前焚香祭拜,全軍靜默,大受感動。
神龍島西面的島上,將船上的幾十名海軍就地埋葬,用青石爲碑,鯊魚骨爲杖,記載着海軍出航第一次戰鬥的勝利和失誤。雖然又耽擱了一天時間,但這一天對整個海軍來說卻意義重大,軍心大振,士氣再增,不但將士更有了自信,也更加忠勇,有如此體恤士卒的大將軍,哪個不抱着誓死報
效的決心?
艦隊再次啓航,依然以蔣休爲先部都督,聶友和王徵爲左右先鋒,駕駛戰船艨艟開路,按照距離和行程,今日便能到夷洲境內。
沈瑩一路介紹着夷洲這幾年的情況,夷洲之地至今還十分落後,都以岩石洞穴居住爲主,甚至連茅屋草房都不會搭建,所用武器多爲硬木石塊。
夷洲人以族羣相聚,成百上千,或幾十人爲一族,或數千人爲一羣,散落各處,多以打漁爲生,此處四季炎熱,野果野菜極多,倒免了冬雪苦寒之罪。
三年前陸遜領兵來到夷洲,遭到當地土人的排斥和圍攻,一切都是因爲更早之前諸葛直和衛溫在此大殺土人,他們一看到吳兵的裝扮便視爲仇人。
足足花了兩年時間,陸遜軟硬兼施,總算將夷洲境內平定,安置各族夷人,唯有西南部羣山之中的一個族羣未被征服。
此部落自稱爲瑞獸麒麟守護者之後,據傳水麒麟出於蠻荒萬載寒潭,性喜吞噬妖物,能御萬水,震懾羣妖,這萬載寒潭便是夷洲西南部的一處海灣。這些人也分若干部落,居住高山羣嶺之中,取“麒麟”之音,便自稱爲齊嶺族,部落成員稱爲彌麟,酋長稱爲萇鱗,因其居住之地險要,散落各處,又桀驁難訓,陸遜便幹
脆將他們與東北部隔離開來。齊嶺族以石斧爲工具,用鹿角爲矛,青石爲鏃,以採集野果、狩獵野物爲主,盛行男嫁女家,自認爲身份高貴,與島上其餘各部老死不相往來,所以隔離之後也並無多少
影響。劉封聽着沈瑩的描述,皺眉道:“陸遜是從曲阿港出發,其軍必先在夷洲東北部登岸,我們卻從東治出行,必先進入夷洲西南部,如此算來,便是要先與這齊嶺族接觸了?
”沈瑩看着桌上的地圖,點頭道:“按照航向來看,如果大將軍這幅地圖無誤,正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