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打上燈花 >燈火起 39
    江遙走後,在外面站着的佩兒進來了,見我癱坐在地上,又是一手的鮮血,嚇了一跳。

    “小姐,你怎麼了,手上怎麼弄了這麼大的一個口子?”

    我搖搖頭,緊閉着嘴脣,傷口隨着我的動作開始滋生痛意,侍女們拿來藥和繃帶,做着簡單的處理。

    在這座金碧輝煌的宮殿裏,檐走梁飛,晶瑩剔透的琉璃瓦和玉石交相輝映,卻也冷冰冰的、堅硬的讓人無法接近,沒有人敢大聲說話,甚至連走路都是小心翼翼的。

    四方安定、國富民強,江遙雖年少,但也年輕有爲,這座宮殿沒有它應有的活力與朝氣,反倒死水一般,這裏究竟怎麼回事,何至於壓抑至此?

    佩兒將我的手掌慢慢打開,原本閉合的傷口又一次裂開,比原先刀刃劃破的時候還要疼。我抖了兩下,佩兒緊張的停下了手裏的動作,輕聲問着:“小姐,是不是弄疼你了?”

    我沒有說話,只將眼睛死死的盯着別處,此刻的疼痛還能忍耐,若我真的開了口,反而忍不住。

    佩兒心領神會,小心的繼續着動作,雖然動作緩慢,上藥包紮的動作卻乾淨利落,絲毫沒有再這種關節有多餘的停頓,倒給我省去了不少不必要的痛苦。

    這邊佩兒剛給我處理完傷口,一旁的宮女們就奉着點心喫食進來了,我沒什麼胃口,被佩兒哄着吃了兩口銀耳粥,其他的便再也喫不下。

    我示意佩兒爲我更衣,宮女們卻拿着一套華服爲我換上了,我有些奇怪,問道:“我要穿着這個睡覺嗎?”

    白天陪我進來的女官們都走了,現在留在我宮裏的只有一個,原是太妃身邊的人,喚作長雲,據說是特意留下來教我規矩的。

    長雲走過來,道:“皇上還未就寢,哪兒有娘娘先睡了的道理?”

    我有些奇怪,江遙剛剛不是走了嗎?

    佩兒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小聲提點我:“小姐,皇上在正殿批閱奏摺,並沒有離開。”

    長雲眉頭一皺,臉上有些許不悅:“縱然平日在公府叫慣了,現在也該改口了,不尊稱一聲皇后,至少也要敬一聲娘娘,開口閉口的小姐,誰是你家小姐?”

    佩兒不敢頂撞,非常謙順的行了個禮,道:“多謝姐姐提點,奴婢知錯了,以後定會注意言行,不讓旁人笑話了娘娘。”

    長雲見佩兒如此聽話,滿意的點了點頭,吩咐宮女們把端上來的喫食都撤下去,端着茶水和洗漱用品的侍女又接着上來。

    漱口、喝茶、洗手、潔面,原本在家裏隨意就能完成的,到這裏反倒侷促起來,怎麼做都彆彆扭扭的。

    江遙一直沒有回來,我也不能上牀上睡覺,趴在桌子上打盹兒,時不時睡過去一兩陣兒,又被自己的動作驚醒。

    後來我實在困得睜不開眼,也不管長雲會不會說什麼,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恍惚中聽到有人喊我的名字,可我困得厲害,接着便被人抱到了牀上,被窩裏軟和多了,我又沉沉的睡了過去。

    第二天要向太后請安,還要接受嬪妃們的叩拜,一大早佩兒就喊我起來了,宮女們服侍我梳洗打扮之後開始層層疊疊的穿衣服,頭上的珠釵壓了一層又一層,着實讓人不舒服。

    出了宮門,已有轎攆等着,我坐了上去,一路深宮高牆的到了太后所住的宮殿。長雲扶着我下來,進去的時候還在提醒我要說什麼、做什麼、注意什麼,我沒辦法一下子全都記住,只糊里糊塗的點點頭。

    長雲也沒奢望我能完全按照她所要求的完全一點不差的做下去,只提點一旁的佩兒機敏些,不要失了禮纔好。

    我剛進去,連太后都還沒來得及看一眼,就聽到身後的小太監傳聲:“皇上駕到!”

    在尚未叩拜太后之前,還需要先給皇上行個禮,他越過我,走到前面,“兒臣才下了早朝,特跟皇后一起向母后請安。”

    太后的聲音沒有我想象中的肅穆,倒有幾分平易近人的和藹:“你昨日大婚,原可暫時停兩天早朝的。”

    “國事繁忙,兒臣不敢懈怠。”

    太后點點頭,頗爲讚賞:“你能這麼想,再好不過,只是也要注意身體。”太后往我這邊看了一眼,“皇后也起來吧。”

    得到太后的准許,長雲才上前扶我起來,江遙早已坐在上面悠閒的喝起了茶,從進這個門起,就沒給過我一個正眼。

    “皇后的手怎麼了?”太后注意到了我手上纏着的繃帶,有些好奇。

    江遙自顧自的喝着茶,似乎不打算爲這件事解釋一二,長雲事前也沒提醒過我要怎麼說,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

    “回稟太后,昨日皇后娘娘做的有些急,踩到了裙角,幸而沒什麼大事,只是手蹭破了點皮,命人給包上了。”

    “無緣無故怎麼會摔了一跤?可見是你們伺候不周。”太后的言語卻沒有她看上去那麼慈善。

    “是,奴婢定當多加用心侍奉。”

    “也罷。皇后初來宮中,一切不習慣也是有的,她年紀尚小,你們多教導她,皇上也要多些耐心。”

    “皇后雖年小,卻也懂事。”說着,江遙用眼角的餘光看了我一眼,“母后一向眼光極佳,爲兒臣挑選的皇后很不錯。”

    “皇后早年也是京城裏首屈一指的才女,又是公府的嫡女,爲着承國公的名聲也不會岔道哪裏去。”

    “是,多謝母后費心。”

    我縱使再天真,也能聽出兩個人言語中的鋒芒,陰陰是母子,何至於生分至此,倒讓人摸不着頭腦。

    “我還說要跟母后一起等皇嫂來了,偏偏昨日貪看了兩頁書,就起晚了。”

    一個極爲漂亮的女孩子走過來,錦衣華服,與太后身上的華貴一脈相承。

    “哀家知道你貪睡,纔沒讓人喊你。”太后的臉色立馬和善起來,“他們也剛到,你來的正是時候。”

    不用想,眼前的這個女孩子就是文樂,她跟小時候長得不太像了,氣韻和眉眼越發像一個國家的公主,雍容大氣,不食人間煙火、不知人間疾苦。

    “早就聽說承國公家的女兒一個個美若天仙,先前見了五小姐便驚歎不已,如今見了六小姐,竟比五小姐還要漂亮。”文樂看着我,眼睛裏閃着欣喜,“只是這眉眼看着有些眼熟,倒像在哪裏見過似的。”

    說着,文樂不着痕跡的看了一眼江遙,江遙沒有說話,旁邊的太后倒是記得清楚:“你忘了?她原被封了郡主,要進宮跟你伴讀的。”

    聽了這些話,文樂一點也不驚訝,彷彿這件事情她本來就知道,“原來是她,我想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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