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雲似乎沒有要跟着我出去的意思,我隨口問了一句:“你不跟我一起去嗎?”
長雲親自給我披上,嫺熟的將衣襬打理好,而後在我脖子下面輕輕打了個結:“奴婢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等一下要去一下淑妃娘娘那邊,如果現在跟娘娘出去了,等下淑妃娘娘忙起事務,只怕娘娘要親自跟奴婢去找淑妃娘娘了。”
一聽又要去作陪,我急忙搖着頭拒絕:“不了不了,你既然有事就快點去吧,不用急着回來,事情處理完之後再回來就行了。”
長雲眉眼間有些笑意,語氣也十分溫和:“讓身邊的宮女跟着您,路上積雪未消,不要摔倒纔好,也不要去其他地方,只在周圍逛逛就回來吧。”
說着,轉身囑咐跟着我的宮女幾句,而後又叮囑了佩兒:“天冷了,不要讓娘娘在雪地裏太久,折幾枝梅花便回來吧。”
“知道啦、知道啦,快,我們走吧!”我不知道長云何時變得這麼嘮叨,也沒心情在這裏耽擱時間聽她囉嗦,催促着身邊的人快些走。
果真在御花園的一側,還沒有看見紅梅,就先聞到了陣陣清香,帶着寒雪的凌冽、帶着沁人心脾的清幽,止不住的往鼻孔裏鑽。
彷彿闖入了仙境,一切都在靜謐中獨自氤氳,周遭的萬物彷彿都有了靈氣,我屏住呼吸,放慢腳步,像一個不小心涉入塵世的凡夫俗子,覺得冒昧唐突,又覺得慶幸無比。
身後跟來的小宮女們卻不能懂我的感受,呼呼啦啦的追上來,踩亂了一地的整潔。
“娘娘,裏面的積雪太厚了,就在這邊看看就好了,別再往裏面去了。”
“行了,你們去一旁找個沒有雪的地方候着吧,我折幾枝梅花就回去。”我擺擺手,示意佩兒跟我一起。
紅梅還沒有完全開放,大多隻是些含苞的花骨朵,一枝上大概只零星完全開放了幾朵,金黃色的蕊點綴其間,金絲玉露,再沒有什麼比這個更讓人念念不忘的了。
“你幫我拿着就好,我摺好了給你,拿到宮殿裏面,用白玉瓶插着,滿屋子都是香的。”
我示意佩兒跟上,眼睛一直膠着在枝丫上,我挑了一些過幾天就能開的,還好樹枝不高,不然我怎麼也夠不到。
一隻冰冷的手抓住了我的手腕,我回頭,見江遙一臉的怒意,我從未見過他臉色這樣的嚇人,即便是大婚之夜那天,也沒有現在這般冰冷到極致的恐怖。
他幾乎是單手拉着我的手腕將我扯了過去,我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懵了,一臉怔怔的看着他。
“是誰?”他咬着牙,似乎在剋制自己的怒火,“是誰允許你穿這件衣服的!”
衣服?我看了一眼身上的紅色大衣,有些迷惑,這件衣服是太后賞賜給我的,能有什麼緣故,竟讓他對我發這麼大的火?
但眼下我也不好拿太后作爲開脫,倒不是爲了維護太后,而是江遙本來就與太后看上去沒有表面上那麼和睦,若說提出太后,勢必只會讓自己的處境更加尷尬,在此基礎上又加了一個罪名。
我用空着的手急忙將打在脖子下面的結解開,紅色的大衣也隨之從我肩上脫落,江遙鬆開了緊抓着我手腕的手,將大衣攬在懷裏。
“皇后無狀,今天就跪在這裏好好反思一下吧!”
聞言,我也不做過多的掙扎,乖乖的跪了下去。積雪冰冰的悽着膝蓋和小腿,凜冬已至,接下來的日子或許不會那麼好過了。
“娘娘——!”佩兒從一旁過來,儼然不知道剛剛這麼短的時間內究竟發生了什麼,但看到江遙,也是嚇了一跳。
“皇上萬安。”
江遙沒有爲難佩兒的意思,眼睛冷冷的從我身上掃過,一言不發的轉身就走。
待江遙走遠了,我纔看着他消失的背景悄悄舒了口氣,不過是罰跪而已,即便是在雪地裏,也不是輕易就受不了的。
佩兒可不這麼想,單是我跪在這裏,就把她嚇得直哆嗦,“娘娘剛纔和皇上發生了什麼,皇上怎麼發這麼大脾氣?”
“沒什麼,我做錯事了。”我這句話說的雲淡風輕,語氣聽起來倒像是我今天吃了幾碗飯那樣輕鬆。
“這大冷天的跪在這裏,凍出個好歹來可怎麼辦?奴婢回去找長雲姐姐!”說着,佩兒拔腿就走,然而不一會兒,她又回來了。
“娘娘一個人跪在這裏,奴婢也不放心,讓宮女們回去了。”
說着,佩兒握住我的手,心疼的都快要哭出來:“都是奴婢不好,長雲姐姐剛囑咐過要奴婢照顧好您,這才一會兒,就弄成這個樣子。”
“不怪你,是我自己不小心。”我安慰她。
“手這樣涼,回去肯定也要大病一場。”
“沒事,等我回去了,你熬一碗薑湯給我喝好不好?”佩兒知道我不喜歡生薑的味道,每一次熬薑湯的時候都會配上其他東西,有時候是甜的,有時候是酸的,總之每次味道都很好喝。
“好,奴婢回去就給您準備。”
我笑着,其實有佩兒在這裏陪着我,即便身上有些冷,心也是暖暖的。
但是好景不長,江遙似乎覺得對我的懲罰太輕了,命人來告訴佩兒,不許告訴皇后,不然的話就不止在這裏跪着這麼簡單了。
佩兒好不容易纔稍稍有所平息的緊張,又被這一兩句話提了起來,“這麼冷的天,皇后娘娘跪在這裏萬一出了什麼事,就算奴婢不去太后那裏告狀,這件事情也瞞不過去的啊?”
來傳話的太監陰顯也是奉命行事,臉色也十分的不好,“姑娘,奴才也是遵照旨意辦事,現在皇上正在氣頭上,咱們近身服侍的都是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小心伺候的,哪裏敢說什麼別的話,再者姑娘告訴我也沒用啊,回去跟長雲女史商量一下,那纔是救星呢!”
江遙身邊服侍的太監倒是沒有他對我這樣深的惡意,見佩兒哭的可憐,還支了一招。
“姑娘快別哭了,還不回去,眼看着就要下大雪了,到時候真的是要出大事了。”太監見佩兒不動,連聲催促着。
“多謝公公。”佩兒擦了擦淚,起身往宮裏去。
可是佩兒這一去,好久都沒有回來,寒意漸漸浸透衣衫,凍着我的身子,膝蓋以下挨着雪地的部分已經沒有知覺了。也不知是要下雪,還是天真的快要黑了,陰沉沉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