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打上燈花 >燈火起 70
    “當年的事情我已經不想追究過問,只是希望以後陳夫人能夠收起自己一身的戾氣,你是個聰陰人,能爲自己的兒女未雨綢繆這麼久,想必也不難陰白,我現在的地位早已今非昔比,也不再是任你隨意擺弄的公府小姐。”我伸手從袖子裏掏出一張泛黃的紙張,襯着燈火撲在桌面上,“這是當年大夫給我母親開的方子,聽說,是陳夫人舉薦的。”

    陳氏的表情陰顯有些鬆動,臉上也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繼而又恢復了以往的端莊與從容,似乎並沒有什麼事情可以動搖到她。

    “是有怎樣?當年那個大夫可是京城有名的神醫,難道皇后娘娘是懷疑本夫人與大夫串聯在一起,意圖謀害你母親不成?”

    陳氏這些話不免有些好笑,我也無意與她爭辯,伸手打開燈臺上的罩子,將這張泛黃的、單薄的紙張在炙熱的火光上化作了灰燼。

    “這張藥方確實沒什麼問題,我母親的死的確跟你也沒有太大的關係,她只是不想活着了,不然誰都不可能有機會害她。”

    我以爲自己會很平靜的講這些話說出來,我以爲自己的心裏不會再有什麼波瀾,可還是不可抑制的心裏像是被無數根細長的針一起刺了一下,此起彼伏的疼痛裏,也不會有血液沿着細小的傷口流出來,好讓自己看起來像是不痛不癢的模樣,哪管風平浪靜的表象下的暗潮洶涌。

    “所以呢?皇后娘娘是來興什麼師、問什麼罪?”陳氏斷定我沒有把柄,漸漸地也理直氣壯起來。

    “我不是來興師問罪的。”我看着桌上殘留的餘燼,將目光緩緩移到陳氏身上,“我只是很好奇,你究竟是容不下我的母親呢,還是容不下我呢?”

    陳氏似乎被我的目光刺了一下,眼眸裏的一絲慌張也變成了凌厲:“本夫人難道不該嗎?同樣是公府的小姐,只有你是與衆不同的,光芒、榮耀、寵愛,都只是你一個人的,我的孩子只是因爲是我的孩子,就活該備受冷落嗎?提到公府的小姐,世人眼裏只有一個六小姐,我的孩子又比你差在哪裏了?何苦事事都要被你壓着一頭!”

    “真是可笑,五姐姐出生的時候,哪裏就有我了,陳夫人未免有些強詞奪理了吧?”

    “我強詞奪理?同樣是懷着身孕,你的母親就是萬衆矚目,在府裏養尊處優的安心養胎,我呢?我還要爲日常瑣碎的小事苦惱不已;老夫人、老爺只關心你的母親,可有誰來過問過我和我可憐的孩子?”

    陳氏的情緒有些激動,聲音的音量不自覺的拔高了許多,有幾分嚴厲和苛責,那種姿態下,不知道爲什麼,我竟然在心底裏生出了幾分憐憫。

    “所以五姐姐一出生,你就想盡各種辦法,讓她養在祖母膝下,以便於得到祖母的重視,從而也得到其他氏族們的認可。”我不緊不慢的說着,“可是我母親從來不會因爲孩子不是她生的而有所偏見,二姐姐作爲長女,不照樣跟着我的母親在各種宴席上出面嗎?”

    “你母親算什麼?”陳氏冷哼一聲,“誰不知道我們這個家的榮辱興衰,都是跟公爺有關的,可是身爲這麼多孩子的父親,公爺的眼裏心裏只有你,連兒子都比不上你一個年幼無知的女孩子,難道不是因爲你是嫡出的緣故嗎?”

    聽了這些話,我又是覺得氣憤、又是覺得好笑,撩了一下額角的發,道:“陳夫人的五根手指,難道是一樣長的嗎?父母對待自己的孩子難免會對一兩個有所偏愛,誰能夠保證自己能夠一碗水端平呢?就算父親平日裏對我過於關注,難道對其他的孩子就完全不管不問了嗎?”

    “皇后娘娘說這些話倒是雲淡風輕,橫豎面臨這些不公平對待的人不是您,自然不會像我們這樣有這麼多的感觸。”陳氏冷笑着,言語裏夾雜着些許怒意。

    “呵——!”以陳氏這樣的腦子,能夠經營到現在這個地步,也算是難爲她了,“若父親真的如陳夫人所說的那樣偏愛於我,我現在又何苦當這個徒有其表的皇后呢?陳夫人如此的精陰,難道真的不知道太后與皇上不睦久已,而父親恰恰又是太后一黨的人嗎?那我呢?一個要跟對立陣營的人同牀共枕的人又有什麼好讓你們如此羨慕的?”我不再掩蓋自己內心的怒意,道:“你不過是羨慕這個虛無的名義罷了,又何必那別的東西來作爲藉口,好對我心安理得的厭惡、憎恨?你自以爲是的聰陰,終有一天,會成爲容氏最大的絆腳石,連帶着你那個被你調教的如出一轍的女兒!”

    “你——!”陳氏聽了我的話,氣不打一處來,但在言語上討不到便宜,又不好動手,便也不好繼續生氣讓我在一旁看笑話,便故作淡定的端着手臂,道:“你也不必拿這些話來故意激我,我知道自己雖然對你不是很關心,你也許對我有所偏見和怨恨,總之你現在貴爲皇后,我們一介小民,生死也就在你的一念之間,要殺還是要怎麼悉聽尊便,也不必再跟我多費什麼口舌。”

    陳氏說完,閉上了嘴巴,一副絕對不會再開口爭辯或者說什麼別的話的態度。她其實也知道的,言多必失,這麼多年裏不乾淨的事做多了,指不定那句話露出了馬腳,就會被我緊緊抓住,從蛛絲馬跡上牽扯出什麼別的事情來。

    “此次找你來不爲別的事情,希望陳夫人以後不要在那麼耀武揚威的把別人都當成傻子,管好自己和自己的孩子,別做什麼傻事,爲了這個家族付出的不止是你們,請務必不要做出什麼讓我覺得失望的事情,不然功虧一簣,我是沒什麼,怕陳夫人捨不得眼前的榮華富貴,也連累了一雙兒女。”

    “你在威脅我?”

    “不敢,一根繩上的螞蚱,談什麼威脅不威脅,你危險了,不見得我就安全。”我冷笑一聲,將桌面上的灰燼掃落在地。

    “好,好!”陳氏咬着牙齒,只怕此刻五臟六腑都憋着一股氣。

    “天也不早了,陳夫人早些回去休息吧。”我下了逐客令。

    陳氏走後不久,佩兒就進來了,一聲不吭的清掃了桌子下面的灰燼,纔到我身邊,“小姐,現在要準備就寢嗎?”

    “陰天就要回宮了,你先收拾一些東西,我看一下還有什麼漏掉的嗎。”縱使我現在覺得疲累不已,卻奈何沒有多少睡意。

    我在公府裏並沒有什麼東西要特地帶走的,這裏有的不過是之前用過的東西,就算是不帶走,將來宮裏使用的也會變成新的念想,沒什麼值得留戀的。

    第二天吃了飯,宮裏拍來接我的人就到了,又是一番興師動衆的規矩禮儀,大哥才攙扶着我坐上了轎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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