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打上燈花 >燈火起 78
    “容萱親啓:

    近些天越來越冷了,你還好嗎……

    我還是會想起有你在的日子,但如果我的牽念對你來說是累贅的話,你不必回我,即便如此,我還是期望能得到你的消息。”

    玉璟的字裏行間從來都沒有埋怨過誰,也不曾抱怨過蒼天不公、命運捉弄,他像是寫了一封信給久別的戀人,輕緩的、溫柔的一點一點侵入內心。

    我再看了一下匣子裏的其他東西,有幾個精緻小巧的拇指大小的雕刻木偶,還有幾個未曾雕琢的璞玉,都是我喜歡的東西,都是他心心念念着想要送給我。

    玉璟啊,你其實不用那麼好的,我不值得!

    我不該拆開的,如此也不會像現在這般的失魂落魄。眼淚不知道什麼時候流了出來,眼前的信件和物品都變得模糊。

    頭好疼,長久以來被壓抑的感情和悔恨一起涌了上來,和殘存的理智撕扯在一起,原來我不是不在乎的,原來我都以爲自己可以放下、可以忘了的,爲何現在會這麼痛苦的糾纏着,讓我快要喘不過氣來。

    我不敢想象玉璟是懷着什麼樣的心情給我寫的這些信,又是懷着什麼樣的期待把這些心意全部交給了文樂,他們若真的有可以託付這些私密信物的交情,到底是什麼原因,才能讓文樂遲遲不肯將這些東西交給我呢?

    怪不得玉璟會送我冶凍傷的藥、怪不得文樂會在臨行前對我說“對不起”,這一封封的信盡數扣在了文樂哪裏,每一封信的最後幾個“盼回”,從來沒有得到過迴應。

    對了,我之前一直沒有在意,現在想起來倒是有些說不通,爲什麼江遙不肯讓我主動去找文樂呢?我以前一直只是認爲江遙不像讓我太過於接觸太后那邊的人,這樣我就不會莫名其妙的就被利用起來對江遙不利。

    如果說,江遙對這些事是知道的呢?所以纔不讓我接觸文樂,那麼扣下來着這些書信也是江遙的意思?

    所以文樂纔會對我說“對不起”,所以一直到了自己出嫁才把這些東西給我,所以,是江遙嗎?

    那麼堅江遙,你究竟是什麼心思?將我們玩弄在手掌心,對你又有什麼好處?

    原來,怨恨是這種滋味,原來,可以這麼輕而易舉!

    我很想衝到文樂面前質問她爲什麼要這麼做,很想問她既然不打算把信給我爲什麼不告訴玉璟,讓他那麼殷切的等着我的消息,讓他一次次的失望、傷心!

    我自問從來沒有做過一次對不起江遙的事情,即使萬般的不情願,我還是做了這個皇后,即使他對我有再深的恨意,我也從來沒有怪過他,上一代人的仇恨我也認了,是我欠他的,可是,玉璟又做錯了什麼?

    爲什麼要這麼對待玉璟?爲什麼要這麼對待我們?就因爲我一直以來的忍氣吞聲,一直以來的懦弱嗎?

    我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手,指甲深深的嵌在肉裏,很疼,疼纔好,心裏的傷疤會很容易被自己遺忘,只有身上永遠消不掉的傷痛纔會時刻提醒着自己,不要忘了當初的無奈和憤怒!

    我把所有的東西整理好,連同着鑰匙一起鎖在了小匣子裏,放在那裏都覺得不妥當,索性埋在了院子裏。

    這份感情註定永遠沒有辦法重見天日,那就好好的埋葬起來吧,連同自己的那份天真,一起的封鎖起來。

    先帝的祭典到了,以往都是太后操持,文樂出嫁後太后一直閉門不出,這樣的事情自然而然的落到了我身上,本以爲可以像以前一樣推給王茵和趙斐,長雲卻搖了搖頭。

    “娘娘有所不知,本朝向來注重禮儀孝道,這先帝的祭典一定得是太后或者皇后操辦纔行,祭祀大典上站在皇上身邊的,難道還能是一位妃子不成?”

    我想了一下,覺得長雲說的有道理,可是具體要做什麼事我也不太清楚,長雲在一旁笑着,道:“娘娘不用擔心,這不是有奴婢嗎?”

    按理說這應該由皇帝的兒子來操持或者皇帝本人,但是江遙忙的不可開交,膝下尚無一兒半女,這些年來也都是由後宮的女主人代爲操辦的,好在本朝女性的地位不算低,由我來代爲操辦,纔不算是對先人的不尊敬。

    可是資金有限,要怎麼合理的運用就是一件難事了,又想要體現皇家的尊嚴體面,又要節省開支,思來想去,還是動了一下自己的嫁妝,反正這種事情又不會經常發生,我也不用討好別人,哪裏得來的銀子用在哪裏,後面還是會繼續有的。

    我雖然不用親自到現場監督,但每天無時無刻都有人過來請示,長雲有條不紊的一筆一筆記着,我光是聽她們亂七八糟的彙報都頭暈眼花了。

    一切都處理好之後,後日便是祭祀大典,按照祖訓我應該盛裝跟着江遙到先人的陵寢前祭拜,而後到神壇祭祀,以祈求風調雨順、百姓安居樂業、江山永平。

    從我禁足之後我便再沒見過江遙,即便是初一、十五,江遙也不曾來過。

    這樣很好,我根本不會爲了這些小事而有什麼不高興,反而是受益的那一方,因爲我不確定自己再見到江遙的時候會是什麼樣的心情、什麼樣的表情。

    皇后的盛裝一層疊着一層,頭上的珠飾也換成了肅穆的樣式,沉甸甸的,感覺有十幾斤中。穿着這樣的衣服,即便是我想隨意一點也不可能,行、坐、走無一不合乎典範,不是我學的有多好,只是穿上了這套衣服行裝,才知道所謂的禮儀完全是被逼出來的,沒有人可以穿着溼漉漉的棉衣還能身輕如燕。

    暗色系的錦緞配上十分考究的刺繡,穿在江遙身上卻十分得體,他是天生的皇室風範,舉手投足間都展露着平人不具有的大氣。可我現在看他,只覺得比以前更加疏離。

    江遙是個無論走到哪裏都會帶上政務的人,天下能夠如此昌盛安穩,有一半來自於他的睿智,一半來自於他的勤勉,他是個好皇帝,但我並不會因爲他是個好皇帝而對他做的那些事情完全視而不見。

    雖然不能篤定文樂將那些東西扣押是受到了江遙的指示,但他肯定脫不了干係,我的確很像當面問出個答案,但是即便我現在站在江遙面前,即便現在這樣的環境裏除了我們二人再無其他人的打擾,我還是張不開嘴。

    江遙見我來,總算是放下了手裏的事情,擡頭看了我一眼,我這個正宮皇后很少親力親爲的操持事情,雖然也只是中規中矩的按照祖訓進行着,但好歹也算是沒出現什麼差錯,將這麼大的事情完美的完成了,江遙難得的主動跟我說了話,言語上頗有些讚許:“皇后做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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