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同她說將心比心,得饒人處且饒人,她還會反過來問你,做錯事的人難道不應該爲自己的錯誤付出代價嗎?
有理有據的,叫人無法辯駁。
他都已經做好勸說不成的打算,結果燕綰的反應卻出乎他的意料。
綰綰果然是長大了,也知曉世事了,程煥暗自欣喜着。
見他半天不說話,燕綰便說:“你應當不會和她一個小丫鬟斤斤計較吧?”
程煥連忙搖頭。
不過是被擦撞了一下,頂多是衣服上多出了幾道褶子,他還不至於因爲這點小事就去責怪人。
“自然是不會的。”他這會兒的話說的很快,生怕燕綰誤會了他。
燕綰偏頭看向還站在一旁的白果,“你聽到了,他也沒有責怪你的,我看你的傷口還在流血,還是快回房包紮下吧!”
白果抿着脣,怯生生的看向程煥,很快又轉頭看向了燕綰,似乎是遇到了極爲困惑的事情。
她還想要說些什麼,跟在燕綰身後的玉濃卻看不下去了。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她們姑娘不是膽小之人,卻見不得有人在她面前受傷流血,每每見到了必是會感覺不舒服的。
玉濃都已經瞧見燕綰皺了好幾次眉頭,她上前拉住白果的肩膀,半拖半拽的將人給帶走了。
白果初時還想要掙扎一下,可玉濃貼在她耳邊說:“姑娘不喜血腥,你便是有什麼事情,也等傷口包紮好了,再來找姑娘。畢竟姑娘是一直在這兒,也不會跑的。”
說不好是哪點打動了她,反正最後還是乖乖的跟着玉濃離開了。
白果離開後,地上的花瓶碎片還擺在那兒,恰好程煥此時還未曾離開,燕綰正打算問他前些日子在賞花宴上的見聞呢!
丹陽郡主宴請衆人,那天她在賞花宴上可沒有看見程煥。
而程煥想着燕綰方纔對白果的囑咐,覺得她已經變得很好說話,便想要敲敲邊鼓,看看燕綰與常如意是否有和解的可能。
“綰綰,有件事我覺得還是應當同你說一聲的。”
程煥隱下了常如意的名字,只道:“有人說綰綰你在丹陽郡主的賞花宴上,對如……常家姑娘暗下黑手,不僅讓她崴了腳,還傷了額頭。不過我知道綰綰肯定不會做那樣的事情,這中間必然是有誤會的。”
“綰綰,你覺得有沒有可能,我們幾個人坐下來,將事情解釋清楚呢!”
他用期盼的眼神看着燕綰,希望她不會拒絕他的請求。
燕綰有時候確實很心慈手軟,哪怕明知道對方謊話連篇,也會傻乎乎的捧上全部真心,毫不猶豫的相信對方。
但那也是分人的。
至少程煥並不在她所信任的人選之中。
儘管此時的程煥看似仍然站在燕綰這一邊,就連說話時也都是偏向着她的,可燕綰卻不怎麼稀罕這份偏向。
三心二意怎敵得過全心全意!
這人本來就不怎麼討她的喜歡,這會兒還把她當傻子似的,來了個陽奉陰違,明明說好了要同常如意做個陌生人的,結果卻還想着讓她與常如意和解的事情,當真是想的很美呀!
燕綰輕飄飄的略過了這個話題,本來就算不上好的心情,現在更是又糟糕了幾分。
她看向程煥,直截了當的說:“我想你應該還不知道吧!”
“我大哥和孃親本來應該這幾日就到家的,然而我娘在路上感染了風寒,他們便不得不在碎葉城暫做修整。我爹爹接到大哥的信後,放心不下,已於今日早晨騎馬去了碎葉城。”
程煥確實不知道此事。
他聽到燕綰說燕夫人感染風寒時,眼中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擔憂之色,甚至忍不住問出聲來。
“大哥在信中是如何說的,……燕夫人如今可還好?”
問就問,說的那麼親近做什麼,不知道的人還以爲他和她是一家人呢!
多加一個燕字又不會燙嘴!
大概是看一個人不順眼的時候,不管對方做了什麼事情,在她眼中都是極其不順眼的。
燕綰點頭:“本來已經有所好轉,只是後來許是見了風,以至於病情又加重了些,不然我爹也不會那麼放心不下,連安排府裏事宜的時間都沒有,就匆匆忙忙的離開了。”
程煥這時才反應過來,喃喃的道:“燕伯父已經去碎葉城了麼?”
“本來這些話不應當我來跟你說的,可現在家中長輩都不在,剩下的幼弟也當不了事,就只能我自己來跟你說了。”
如果沒有程煥先前試圖敲邊鼓的行爲,燕綰也還想不到這些事情。
程煥愣愣的看着對面神情嚴肅的小姑娘,回想着方纔的對話,難不成她也想要往碎葉城去。雖說錦官城與碎葉城距離並不算十分遙遠,但寒冬臘月並不是出門的好時候,而且他一時半會兒也離不得錦官城呢!
“錦官城的人都知道你我二人曾有婚約,且如今婚約已經解除。”
燕綰張口說的,卻是程煥顯些忘記了的事情。
他諾諾的點着頭:“是這樣的,我……”
不等他接着說,燕綰就打斷了他的話,“你現在暫住在燕府之中,我爹在家時,並無大礙。可這會兒他去了碎葉城,而你我之間雖無不可對人言之事,但世人多愚昧,沒有影子的事情都能叫他們傳的沸沸揚揚,更何況先前的流言還沒有完全消散。你覺得呢?”
縱使燕綰沒有明說,但話裏話外的意思都表現的很明顯了。
程煥並不是聽不懂話外之音的人,卻好半天都沒反應。
他只是沒想到歷來有事說事的小姑娘,居然也會委婉的用話趕人,先前的端茶送客就已經讓他很是喫驚,沒想到還能看到更厲害的。
“我在府上已經打擾多日,眼看除夕將至,我也該回去了。”
“這樣啊!”燕綰點點頭,“那你請自便,我就不去送你了。”
連一句裝模作樣的挽留都沒有,果然是她該有的脾氣。
程煥啞然失笑,倒也沒有多說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