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謝忱便換好了衣裳,從內室走了出來。
他平時只穿黑色,即便是逢年過節的大喜日子,也很少會換上其他的顏色。
原本燕綰給他準備的四身衣裳都挑的是黑色,但在選衣裳料子時,恰好讓她看見了一匹月白色的錦緞,或許是月白的顏色太吸引人,也可能時錦緞的花紋太好看,總之最後的成品之中,就有了一套月白色的衣裳。
而謝忱拿着四套衣裳離開,回來時穿的就是最特別的那套。
看慣了他穿黑衣的模樣,乍一看他現在的模樣,燕綰心中忍不住生出別樣情緒來。
“我以爲你穿黑色的衣裳就已經很好看了,現在看來,換成了其他的顏色也不差呀!”
正如同謝忱從不會制止燕綰抄寫佛經,只是偶爾會尋個機會,讓燕綰休息休息。
燕綰也不會對謝忱的穿衣愛好進行指手畫腳的。
她頂多就如同現在這般,送他幾身旁的顏色的衣裳。
至於最後是否會換下黑衣,那就全看謝忱自己的意願了。
謝忱聽了燕綰的話,卻是覺得有些彆扭,他扯了扯衣袖,不太確定的說:“看上去不會覺得奇怪嗎?”
燕綰捧着暖手爐,往後面退了兩步,隔着十來步的距離,上下打量着謝忱,將謝忱看的更加惴惴不安。
她才笑着說:“哪裏就奇怪了,我就說我的眼光非常好的,你現在穿這套衣裳真的特別好看,再加上一把扇子,往外面一站,保管別人都誇你呢!”
大冬天搖哪門子的扇子?
謝忱愣了一下,才明白燕綰這是說他看上去像那些附庸風雅的書生。
雖說燕綰看不上那些只知道紙上談兵的傢伙,但她也是真心覺得他們的打扮很好看。
小姑娘的審美在某種時候,也是很奇妙的一件事情了。
笑過鬧過之後,燕綰看着謝忱那張熟悉的臉,忽然就想起來花園裏看到的小姑娘。
她想到什麼,在謝忱面前就如何說了。
“……我聽小廝說,她是你孃的遠房親戚,有這樣一層關係在,怪不得她和你長得還挺像的呢!”
燕綰心下感嘆着。
倘若叫謝家的龍鳳胎,和那個小姑娘同時站在謝忱身邊,恐怕不知情的人會以爲那個小姑娘纔是謝忱的妹妹。
他們兩個單看也就五六分相似,但放在一起時,一看就是兄妹相。
謝忱坐在燕綰旁邊,看着她滿臉感嘆的談起司徒丹陽,叫他有些頭疼了。
“你還記得我上次和你說過的芳娘麼?”他打斷了燕綰的話,“芳娘現在就跟在司徒丹陽的身邊。”
原來那個小姑娘的名字叫司徒丹陽啊!
只不過這個名字,她是不是在哪裏聽過?
燕綰這時纔想起來,‘司徒’這個姓氏分明是國姓來着,先前的小廝也提起過小姑娘姓司徒,然而他當時的語氣並未給人重視之感,以至於她根本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畢竟普天之下姓氏爲司徒的人,也並非個個都是皇室中人。
但若是這人名叫丹陽,年齡不過七八歲,那她的身份就很值得探尋一下了。
當朝皇帝有個一母同胞的親弟弟,被封爲了齊王,齊王有個小女兒,一出生便被皇上賜名丹陽,還給了郡主的封號。
又問道:“原來謝夫人和齊王府也有親戚關係的嗎?怎麼從前都沒有聽你提起過?”
那當然是因爲謝忱從前也不知道的。
就好像他從來沒想過世上會有那樣巧合的事情,巧合彷彿是一場算計。
“她的母親是現在的齊王妃,而那位齊王妃是謝家旁支的一位姑娘。”
謝忱用波瀾不驚的語氣說着自己這些時日打聽到的消息。
“十年前,齊王妃家中長輩亡故,鄉間鄰里欺她無有靠山,便想要用婚嫁的方式謀奪她的家產。爲保住清白性命,她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只能帶着貼身丫鬟背井離鄉,跋山涉水的投奔主家。”
那時的謝夫人剛好離世,雲家老夫人驟然接到白髮人送黑髮人的噩耗,臥病在牀,氣息奄奄。
齊王妃便是那時候出現在老夫人的面前。
“據說齊王妃年輕時,與我母親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裏面刻出來的,外祖母見到她就好像看見了我母親,恰好她又是雲氏族人,便將她收做了義女。”
謝忱只說到了這裏。
至於齊王妃是如何與齊王相遇,又是如何十里紅妝的嫁進齊王府,之後夫妻如何恩愛兩不疑的事情,他統統都不想提起。
燕綰:“那位齊王妃從前肯定過的不怎麼開心吧!”
“她當初寧願背井離鄉,也不願意被鄉間鄰里控制自己的人生,結果好不容易投奔到主家之中,卻被雲老夫人當成了謝夫人的替身。”
她鬆了一口氣,眉眼彎彎的說:“幸好她後來嫁給了齊王,齊王看重齊王妃的事情,便是街邊稚童都聽說過。可見她已經苦盡甘來了。”
小姑娘的想法總是格外的天真。
她聽過謝忱的話後,第一反應便是心疼那位齊王妃。
卻不知道世上的許多事情都不能看表面,它們遠沒有表面看上去的那麼簡單。
謝忱是喜歡燕綰的這份天真的。
倘若不是一早就發現有人在暗中窺探他的行蹤,又發現他離開京城一事中,暗藏玄機,特也不會抽絲剝繭的去查那些本該被隱藏起來的真相。
他知道世上有巧合二字,卻不願意相信自己身邊的事情,就真的只是巧合。
“有些事情本來就是求仁得仁,你也不用心疼她,畢竟歸根到底,她與我外祖母之間只能算是一場交換。”謝忱揉着燕綰的頭,輕聲說:“她想要雲家護她周全,外祖母希望能透過她看到我的母親。”
“她雖是成爲我母親的替身,但我母親能夠享受到的待遇,她也都享受到了,所以何必覺得她委屈!”
現在的謝忱看上去格外的不對勁。
要是從前的他,聽到齊王妃的過往,肯定是會和燕綰一起感嘆她的不容易,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理智分析齊王妃與雲老夫人之間的得失關係。
最重要的是,他從前喚謝夫人都是喊孃的,並不是現在這個看似恭敬,實則疏遠的母親。
燕綰的視線落在了謝忱的衣服上,心下疑惑,難不成是因爲這套衣裳的原因。
或許以後,她再給謝忱送衣服,就只送黑色的。
誰知道換成別的顏色後,謝忱又會出現什麼稀奇古怪的變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