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睜開眼,就被大亮的天光刺激的緊緊閉上雙眼,順便還把被子往上拉了拉,遮住了眼睛,這是江鈴一貫的賴牀技巧,只是如今這情形,看起來頗有點不知今夕是何夕。
被子裏的江鈴雖然閉着眼睛,人卻在慢慢清醒,畢竟一會可還是要上班的。只是,一大早媽媽又在看電視嗎,還把聲音開那麼大,過分了啊。
江鈴忍了忍,實在受不了一大早就被噪音灌耳,江鈴刷的掀開被子,躺在牀上閉着眼睛大喊道:“媽”
好像按了暫停鍵,世界果然清靜了。江鈴摸索着往回蓋被子,一隻手伸到牀邊的櫃子上去拿手機看時間,只是摸了半天摸了個空,連櫃子的角都沒碰到。
搞什麼啊,江鈴小心翼翼的掀開一點眼皮,向一邊撇去,卻見牀邊哪有什麼櫃子,只是一片青石磚。再往牀上看,這哪裏是牀啊,只有一張牀墊直接鋪在了地上。所以她昨晚就是這麼睡得
江鈴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徹底醒了過來。怪道今天得光線那麼刺眼,還以爲是媽媽又趁她沒醒拉開了窗簾,原來根本是睡在了大街上嗎
周圍又有聲音嘰嘰咕咕。江鈴一邊摸着腦袋梳理頭髮,一邊撐着地坐了起來,卻跟面前的人來了個面對面,眼對眼。
“啊”江鈴猝不及防,尖叫一聲,這什麼妖魔鬼怪,江鈴心裏暗叫。穿的個古裝,盤着個頭發,滿臉褶子,看着好油膩的大媽。不忍再看,江鈴悄摸摸的移開視線,看到周圍一圈的人,都跟大媽差不多。
交領棉麻質地的布衣,在現代是一股潮流,各種淘寶店,各種街拍,無論男女,無一不是仙氣飄飄,美輪美奐。
江鈴發自內心的覺得應該讓夏星來看看這個“車禍現場”。
夏星是江鈴的發小,也是漢服十級死忠粉,收藏了很多漢服不說,還致力於把江鈴等小姐妹拉到這個漢服圈子裏來,每天不厭其煩的給她們科普漢服小常識。but,江鈴看着眼前漢服大部隊,也只是認出了交領這個名詞。
並且這個現場,完全get不到美感啊
江鈴嚥了咽口水,慢慢的閉上眼睛,躺了下去,把被子拉過頭頂。在心裏催眠自己,這是做夢做夢,快醒過來醒過來
半晌,她拉開被子,腦袋轉轉看了看四周,還是原樣,只是議論的聲音從竊竊私語,變成了指手畫腳,明目張膽,等一切當面對人進行評頭論足的行爲。
“你說這個人是不是有病啊,怎麼會睡在大街上呢”
“而且她穿的是什麼啊,你剛剛看到沒有根本沒穿啊...”
“嘖嘖嘖,道德敗壞,人心不古”
“穿了吧,穿了肚兜吧啊,我好像看見帶子了...”
“你們別這樣,她應該是被別人害了,不然誰會半夜跑到大街上,總不可能真有病吧”
“對呀,看着也是嬌生慣養的姑娘,不會是被什麼賊子給害了吧...”
江鈴全都聽在了耳朵裏,並且她有點絕望。
因爲她不是在做夢,她此刻的感覺非常清晰,就是那種早晨睡醒了想要尿尿的清晰。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膀胱,提醒自己憋一會,就一會,她馬上找地方解放它。
江鈴深呼吸了一下,然後一鼓作氣滾了兩圈,用身上的被子把自己裹成了個蠶繭寶寶,艱難的坐了起來。
江鈴側對面的一位阿姨,看着很面善。
“你好,阿姨,那個,可不可以問一下...”江鈴每一句話都很艱難,因爲她每說完一句話都會因爲被子太緊而倒下去,然後她再努力坐起來,“這裏,是哪裏”
她想踢掉被子。但是她穿着吊帶睡衣,剛剛還被人說什麼都沒穿,不太敢挑戰“裸奔”這項行爲藝術。
“這裏是東城羅衣街,姑娘你怎麼會在這呢”阿姨很親切的回答了江鈴。
“我,我應該是被人害了...我我有個惡毒的繼母...”江鈴結結巴巴的編着。
其實江鈴覺得自己是被人整蠱了,但是心底有個聲音告訴她不可能。
這是她的牀墊,她的被子,不說家裏還有個老母親不可能讓人這麼堂而皇之把她從臥室裏擡出來,就說這2米的大牀墊,當初都是費盡千辛萬苦,拆了牆才運到房間裏的,如今它躺在大街上。
除了神奇的魔法,江鈴想不到別的可以把牀墊完整的從裝修好的房間裏拿出來的可能。
“啊喲,可憐的孩子,被繼母給欺負了呀”阿姨友好的蹲下來,摸了摸江鈴毛茸茸的頭髮。
“嗯,她趁我爹出門做生意去了,就把我趕到柴房去住,今天...今天還趁我睡着直接把我扔了出來...”江鈴聲淚俱下的說着,想起童話裏悲慘的灰姑娘,真的溼了眼眶。
“這個姑娘也太可憐了吧...”
“就是,這樣的女人真的應該天打雷劈...”
“唉,這個天打雷劈了還有下一個呢,劈得完嗎”
“對呀,這樣惡毒的後媽可太多了。前天麻鞋巷的屠夫的第二個老婆就是,把她前面那位生的兒子打得半死,不讓他讀書,非要他去跟他爹賣豬肉去,才這麼點的孩子啊,這女人,可真的是,狠起來小孩都不放過。”
“黃蜂尾後針,最毒婦人心,誰說不是呢。”
“不是自己生的當然不心疼,怪就怪那孩子媽死的太早了,把孩子留下來活受罪。”
.......
“我二妹也是個可憐的,走的那麼早,那倆孩子留下來,還不知道怎麼被糟踐呢...”一個大姐想起了前兩年去世的親妹子,說着禁不住眼淚就下來了。
“趕明兒去他們家看看,要是孩子過的不好,就接到你們家裏來吧,再難還能少了孩子一口飯喫”
“我我怎麼不想,可是我家這位,他,他不同意啊...”
“要是孩子過得好,喫穿不愁當然不用你們管,但是如果倆孩子跟這姑娘一樣,在家被虐待,你們得搭把手啊。”
“就是,你們家那位也不是鐵石心腸,如果真有不好的情況,你好好說,他還能真看着孩子餓死啊。”
“嗯,明天,明天我就去我二妹家看看。”
“...”坐在牀墊上的江鈴已經呆滯了,她就是隨口給自己編了個悽慘的身世,參考了着名童話灰姑娘,接着就聽到很多同類型悽慘故事。
怪道這童話傳播這麼廣,因爲大家都是感同身受,就是身邊的故事啊。近在咫尺的哭聲,一下就刺激到了聽衆的神經。
“姑娘,那你家在哪裏你知道嗎”面善的阿姨親切的問。
“家就算知道她家在哪裏也不可能回去啊,那個惡毒的繼母還在家呢。”
“就是,不能回去啊,下次說不定那個惡毒的女人就是要把她給賣了,而不是丟出來...”
“你爹在哪裏做生意呢可以去找你爹。”
“對呀,姑娘,去找你爹,告訴他你繼母虐待你,讓他把那個女人休了。”
“這樣的女人不休,留着幹什麼過年嗎”
“...”江鈴,她上哪找個爹去。
“阿姨,您可以收留我一陣嗎我,我給我爹送個信,讓他過來找我...”讓灰姑娘進行到底吧。
“這個主意還妥當些,畢竟一個姑娘單獨出門風險太大了些。”
“對,是這個理,姜大姨,你們家正好沒姑娘,要不要試着養兩天。”
“說着什麼話,姑娘又不是小貓小狗,還能養兩天試試的。”原來面善的阿姨姓姜,姜阿姨利落的道,“在你爹回來之前,你可以一直住在我們家,不用回去受你那個繼母的搓磨。”
“二毛,你回去幫我叫你大哥二哥過來。”姜大姨招呼着邊上站着的一個小男孩。
“好,姜姨。”叫二毛的小男孩應一聲,馬上就躥不見了。
“姜大姨真是個好人。”圍觀的人感嘆道。
“可不是,誰家有些什麼事,她從來沒有袖手旁觀的。”
“所以人家有福報啊,老公敬重她,兩個兒子一個比一個成器。”
“可見人啊,還是要多做好事,做了好事啊,就在菩薩前面掛了名了,有什麼好事人家都想着你。”
“說的還真是啊,那些個蛇蠍心腸的女人,未來怎麼樣就真的說不好了。”
江鈴裹在被子裏表面上陷入淡淡的憂傷,實則靜靜地聽着八卦,而底下,正在和膀胱做着激烈的鬥爭。
沒一會人羣分開,走過來兩個,帥哥江鈴嚥了咽口水,現在她不覺得這是車禍現場了,至少這兩位拉高了這個街道的人均顏值。封個街草應該是沒問題的。
“媽”其中一個街草發言了。
“媽。”街草2號也發言了。
“嗯,老大老二,你們把這個姑娘擡到家裏去,以後這個姑娘就在我們家住着了。”姜大姨指了指墊子上的江鈴。
兩個街草對視一眼,“媽這個姑娘是”街草2號發言問道。
“這姑娘被繼母迫害,可憐的很,我們收留下她,等她爹回來接她。”姜大姨三言兩語的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