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意下如何?

    我有選擇的餘地嗎?連女人帶孩子,幾個人在黑暗的河邊的上凍的直哆嗦。我和文秀交換了個眼神,船沉的蹊蹺,旁邊這船上的人是什麼來歷我們根本不知道。

    文秀或許不怕,我也不是以前風吹吹就倒的人,但是其他人——老弱病殘。

    我說:“承蒙厚意,那就冒昧打擾了,請代我們向貴主人致謝。”

    他說:“夫人不必客氣,請隨我來。阿正,你幫着提下行李,阿成,前面照亮。”他長袖善舞彬彬有禮:“夫人小姐請隨我來,這位公子也幫忙照看下女眷和孩子。”

    這個劉管家……是什麼來路?賈家的那幾個大管家,周瑞,林之孝還有賴大他們,完全不能和這個人相提並論。要是他不說,別人準把他當成一個貴官老爺一樣看待。

    那艘大船離我們很近,幾步就到了,船上已經搭起了寬而平坦的木板,可以並肩走兩個人,我緊緊拉着巧姐的手走上那條大船。這樓船光甲板上就有兩層半,再算下甲板下面的底艙……我注意到這船停泊的位置,這船的船底一定也很大。現在這個時代的船可不是後來那種尖底船,船底都是爲了適應在河道里的航行,因而都是比較平寬的。

    這船一定是特製的,就象我仿的那輛車子一樣,不是爲了裝貨,也不是爲了載人

    “夫人請這邊走。”

    我看他一眼,船上掛着的燈籠上沒有標誌,無法判斷出更多的東西。

    然後我們聽到一聲喊:“老劉,你們三更半夜不睡覺在折騰什麼?”

    這聲音……爲什麼我覺得我聽過?

    前面領路的人也站住了,我回過頭去,有個人站在二層的船舷那裏,正彎着腰朝下看。

    “是旁邊一條船忽然沉了,船上有女眷小孩兒,外面太冷,正好右邊有三間房空着,所以……”

    那人沒聽劉管家解釋完:“右邊那三間房裏連個炭盆兒都沒有,怎麼能安置人?領她們到左邊去吧。”

    劉管家應了聲:“是。”

    我已經聽出來這個人是誰了。可是,真是有緣嗎?還是因爲什麼的原因,三番五次的遇到這個人。

    我提聲問:“上面可是江公子嗎?”

    河上的風把我已經提高的聲音吹的零散破碎,不過上面那人顯然聽見了,而且是聽清楚了。

    “咦?”

    他手在欄上一撐,輕飄飄的從上面躍了下來。我倒沒什麼,就是後面跟的婆子和丫頭嚇了一跳。

    這個人有功夫的,而且功夫不錯。

    我不着痕跡的又和文秀互看了一眼,我不知道他的功夫和文秀相比誰更好。而且我總覺得,這個人出現的時間地點,未免太巧了。

    “哎呀夫人是您啊,這可真是……”江公子並沒穿厚棉衣,他打扮十分俐落,長衫的前襟一角掖在腰間的束帶裏:“這麼冷的天出門可真受罪,您快進船艙暖和暖和吧。”

    我點點頭:“多謝你了,江公子。好象每次見你的時候都不是好時候,不是風就是雨的。”

    而且,上次遇到他,我的車換了。這次遇到他,我的船沉了。這個人是個災星嗎?

    他推開一扇艙門,裏面的溫暖明亮出乎我的意料:“夫人與小姐請在這裏休息,下人們另有一間房。唔,這位公子貴姓?”他似乎剛注意到文秀的存在。

    “免貴,小姓李,李計。”

    “啊,李公子。既然這邊都是女眷,那把你安置在這邊就不合適了。請李公子隨我來,那邊還有空房。”

    咦?我迅速回頭,那邊的空房隔壁是不是都是男人起居的地方?文秀怎麼能跟他們一起……

    不過文秀卻坦然說:“那就請劉公子帶路吧。”

    巧姐太困了,靠着我已經開始瞌睡。文秀回頭看我一眼,那眼裏是滿滿的堅定不移,然後跟着那個人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奶奶,快來烤烤火暖和暖和。”平兒把巧姐接過去,艙裏有張很寬的牀,平兒小心的把巧姐放下安置了,我坐在桌邊,感覺四周全是迷惑的黑霧——有些事情正在我的周圍發生,可是我卻摸不着頭緒。

    我知道這些事情不尋常,但是……究竟是哪裏不尋常呢?

    “奶奶,喝點水。”

    有人敲門給給送了熱水來,然後又給加了個了炭盆,平兒道了謝接進屋裏來,然後倒了熱茶給我。

    我接過那杯子,雖然裏的茶很熱,但是杯子卻並不燙手,是好瓷。

    平兒的臉也被風吹的紅紅的,我說:“你也歇歇,喝點茶暖一暖吧。”

    “奶奶,說起來真是……好好的船,停在那裏又沒有動,怎麼說沉就沉了呢?”

    我嘴角微微彎起來,低聲說:“真巧,上次遇到那江公子,我們的車壞了。這次又遇着他,是船沉了。看來我們和他八字犯衝啊,只要一見面,總得惹出點什麼麻煩來。”

    平兒愣了下,顯然開始琢磨我說的話。

    “奶奶的意思莫非是?”她的聲音也壓低了,湊近我耳語:“是說他們恐怕就是衝着我們來的?”

    “不好說。”我想不出頭緒來。我有什麼好值得人圖謀的?爲財爲色還有什麼?可是要說爲財,明顯的人家比我更有身家。爲色?不可能,那江公子態度爽朗,看我的時候眼裏沒有半分意亂情迷或是色迷迷的滿含情慾。

    可是除此之外,我就找不到別的原因來了。

    “奶奶,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平兒擔心的說:“文秀妹子她跟那人朝那邊去了,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麼不妥當?”

    我也在擔心,文秀和那個江公子去船另一頭的艙房——不會有事吧?如果象我所猜測的,這一切都不是巧合的話,那麼這江公子還有他手下的這些人緊緊跟着我們是爲了什麼?會不會對文秀不利?

    可恨我根本沒有武功,我們這些人不但幫不上文秀,反而會成爲她的累贅。

    我想不明白,眼前這事情太蹊蹺了。

    “奶奶也別太擔心,這裏離京城還不遠,而且十里鋪又是個大鎮,他們不敢怎麼樣的。”平兒又象是安慰自己,又象是安慰我,說:“奶奶烤烤火,也躺下歇會兒吧。實在不行,咱們明兒一早就辭了他們,再去另找條船,快些離開此地就是了。”

    是啊,平兒說的是正理。

    但是,不知道爲什麼此時我卻想到一句話:上賊船容易下賊船難……心裏突的一跳,搖頭把這想法拋開。

    忽然遠遠的嘭一聲響傳來,似乎是什麼重物相撞,又好象是打翻了什麼大件傢什的動靜。我掛心着文秀的安危,本來就坐立不安,聞聲一下子跳起身來,撲過去拔開門閂就要向外衝,有個聲音從身後傳來:“夫人請稍安毋躁,應該不會有什麼事的,請放寬心。”

    我吃了一驚,迅速轉過頭來。

    有個人站在我身後不遠,他身後是一盞在夜風中微微搖晃的紙燈籠,燈籠那昏黃的搖擺不定的光團在他的身周搖搖晃晃,看不清他的臉。

    我警惕的靠在門上,沉聲問:“你是何人?”

    “夫人不必驚慌,我是江燮的師兄,我姓沈。師弟他少年人性情浮躁,總喜歡胡鬧,如有得罪之處,還請夫人多多包涵。”

    我定定神:“沈公子你客氣了,我們承蒙收留,多有打擾,還沒有向沈公子道謝呢。”

    他沒有說話,我覺得我似乎聽到一聲嘆息,但是也許是河上的風聲令我產生的錯覺。這個人實在沒有什麼嘆氣的理由,而且我和他也只是初相識。

    “夫人請不必客氣,有什麼需要儘管吩咐劉元就是了。”他似乎還想說什麼,但是終究沒有說。

    我問:“因爲我們還有一個人剛纔隨江公子到那邊去了,剛纔聽到一聲響動,我不知道是出了什麼事,所以想過去看看。”

    他沉默了片刻:“好,我陪同夫人過去吧。”

    他緩緩踏前兩步,臉龐被燈籠透出來的光照亮,我終於看見了他的長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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