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我的就把頭髮辮成一條辮子,送來的騎馬穿的衣裳當然是褲裝的,但是也有一條罩裙在外面,顏色是素雅的月白,罩裙則是淺青的,我選了一條與罩裙同色的頭繩,繫了一個蝴蝶結在頭上,平兒還替我把原來那對鑲寶石的細金耳墜子小心的取了下來,換了一對碧玉扣替我戴上。
“鳳姐,你這麼一看啊,哪裏象是巧姑娘的娘,簡直象她姐姐一樣啊。”
我摸摸臉龐,微微一笑:“哪能啊,老啦。”
言不由衷……按現在的標準看,鳳姐纔不過二十來歲,算是一個人的黃金年齡。女人二十來歲並不能稱一個老字。但是在這裏不同,這裏的姑娘們十四五及笈就可以嫁人了,那天平兒和巧姐笑鬧,給她挽了個倭墮髻,插上只小鳳珠釵和兩朵細絨海棠花,看起來真有幾分大姑娘的感覺了。
沈恬親手把我扶上馬背,自己騎着另一匹馬在一旁慢慢的陪同,馬僮大概只有十一二歲的樣子,身手很靈活,對馬兒也很有一手,牽着馬緩緩向前走,然後等轉了兩個圈子,速度便快起來,馬僮跟馬兒一起輕盈的向前奔跑,沈恬一直伴在我身邊,指點我如何纔不會被顛的厲害,如何才能更加省力。
我從一開始的僵硬膽怯,慢慢放鬆下來,陽光照在臉上,有些微微的炙熱,風吹的額前的髮絲飄了起來,這種自由的感覺……就象自己要長出翅膀飛起來一樣。
我騎了小半日馬,雖然一切沈恬安排周到,我也覺得很享受很有意趣,可是等到下馬的時候,還是兩腿發酸發軟,路都不會走了。
沈恬扶着我,說:“這是我的不是了,你是初學,不該讓你玩的這樣久纔是。”頓了一頓,他說:“莊子裏有引進的溫泉水砌的池子,雖然夏日洗溫泉不象冬日那樣稀罕,不過多在裏面浸一浸,倒是解乏的好法子。”
我只有點頭的力氣了,一句話也不想說。
溫泉也好,燒水泡澡也罷,反正得好好洗洗,今天這樣跑馬,又是塵,又是汗,不洗一洗實在沒法子睡覺。
雖然有心理準備,可是看到那一整間大屋子裏只有一個砌成蓮花形的大溫泉池子的時候,我還是狠狠被震憾了一把。賈家也富貴,可是賈家左右不過是在京城那一汪淺淺的濁水裏攪和,連主帶僕上下幾百口子人,擠在一個大院子裏整天你算計我我算計你,每個人都想在賈府這個大餅上啃一口,替自多撈點。可是這個餅……早已經被咬蝕的只剩個殼子了。
“一起吧。”他笑着把外袍解下來,穿着月白的中衣站在池子沿上,朝我伸過手來。
這個,我真想告訴他,雖然都成夫妻了,但是一起泡澡我還真的覺得臉上抹不開。畢竟晚上黑燈瞎火的看不見什麼,但是這會兒可不一樣,太陽還沒落下去呢。
不過看着他臉上的笑意,拒絕的話又實在說不出口。
末了兒我也穿着中衣一起下了池子。
池水溫熱,全身的疲倦好象一下子被抽出去了,可是同時一起被抽走的還有剛纔強撐着的精神勁兒,整個人一下子軟的沒了力氣,差點一頭栽進水裏,結果被沈恬一把扶住了。
我倒是沒有一頭栽進水裏,不過栽進了他的懷裏……
我的臉騰的就熱起來了,不過還好泡在熱水裏面,臉紅一些也不算不自然。
他指點我靠在池子邊,閉上眼睛,就當自己睡着了,好好松馳一下。
牆邊有水滴滴的落入池中,一滴一滴,一聲一聲。
“今天高興嗎?”
“嗯。”我點頭,這是真心話,雖然開頭有些怕,拘束,但是後來真的覺得,騎馬也不錯。可是,如果現在不累成這樣就更好了:“謝謝你,這樣細心安排。”
“跟我不用說謝字。”
他的聲音淡淡的。
夫妻要怎麼相處?要撒嬌嗎?親熱?要說些什麼?
以前和賈璉的那些相處經驗似乎都不大能用得上。鳳姐以前和賈璉的記憶我覺得都異常模糊,似乎是一場非常假的戲,勾心鬥角,你來我往,熱鬧是熱鬧,可是不真實。
沈恬沒有那樣的笑容,那樣的殷勤,那樣讓人覺得虛浮的親熱姿態。
可是……可是我覺得他離我很近。
我的心情在這樣安靜的地方慢慢的松馳下來了,最後居然在那溫泉池裏真的睡着了,第二天在牀上醒來的時候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來的。
我問平兒,她只是笑,臉上有些紅紅的,小聲和我說:“是王爺把你……抱回來的。”
我的臉也紅紅的,兩個人對坐着,好象一起做了什麼壞事一樣,連目光都有點閃躲。過了一會兒,平兒先小聲的笑了。
我也跟着一笑。
不知道別人的夫妻之間怎麼相處的,但是沈恬……唔,他真的和這時代的其他男人很不同。
巧姐比我適應的快,小孩子接受新事物總是很快的。
我想……也許,我正在沿着一條幸福之路,在找尋着快樂的方向。
原來這世上真是有好運氣這回事的,我遇到沈恬,然後我們現在成了夫妻……這一切現在想起來和做夢一樣。
快樂的日子過的特別快,然後我得到了一個消息。
賈府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