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

    簡簡單單三個字,卻道盡了兩人陰差陽錯的前半生。

    婉娘半護着五娘,讓五娘將頭枕在她肩上,斷斷續續道。

    “進了梨園,就多聽聽你師父的話朱老闆他是個有本事的。”

    “學戲是很苦的,不過你既然選了這條路,再多委屈也只能自己扛。”

    “就你這沒出息的樣子,平日裏餓了不敢多喫,冷了不敢多穿,畏畏縮縮的,哪裏還有半點硬氣”

    “這女人啊”

    五娘迷濛着眼,捉住了婉孃的手,在這半明不暗的屋子裏,看着那些飛揚的細塵,堅定說道。

    “姑姑,等我哪天出息了,我就回去看你。”

    “姑姑,你別怕,我會養你的。”

    五孃的母親死了太久,久到她都記不清她答應樣子了

    她甚至都不記得自己的母親有沒有婉娘這樣的溫柔。

    五娘將頭往婉娘懷裏伸了伸,眷戀着這分溫暖。

    而就在那一瞬,婉孃的手僵了僵,下一秒卻撫上了五娘扎着羊角辮的頭髮上

    幾滴晶瑩順勢落下,婉娘啞着嗓子道。

    “小廢物,你先管好自己吧,就你那沒出息的樣子,當心一輩子都出不了師。”

    五娘認真地說道。

    “那我只能回翠紅樓幫廚去了。”

    婉娘破涕而笑,笑罵道。

    “做什麼混夢呢”

    婉娘她啊,還是擔心有一天五娘會後悔。

    四九城現在確實是好好的,也自然有人燈紅酒綠,紙醉金迷。

    可若有一天,這戰真要打到了四九城,她們這羣下九流的玩意兒,哪還有活路

    到時只怕第一個出事的就是她們

    婉娘不後悔,她就是有點怕了。

    沒有回頭路了啊。

    如果婉娘能預知未來,她便一定會再交五娘一句。

    “不要把心交給男人。”

    婉娘求的從來都是她們兩個人好好在這亂世活下來。

    至於旁的,她所受的苦,自己嘗過也就罷了,便也不想再讓五娘受

    只是終究是虛妄罷了

    五年後,五娘登臺唱戲。

    七年後,在這四九城裏,說起唱戲的名角,沒人不得提一句五娘。

    那時的她,名聲早已超過了她的師父,朱玉龍朱老闆。

    即便是稱一聲大家也不差了。

    只是大家還是習慣叫她五娘,和她要求的一樣。

    五娘從黃包車上下來,帶着白絲手套的手,緩緩打開了傘,向着遠處走去。

    煙雨濛濛,她打着傘,清高孤冷,去的地方卻是這座城裏最出名的煙花之地翠紅樓。

    把傘遞給打雜的,五娘徑直上了二樓,卻在樓梯拐角處被一個男人捂住了嘴。

    五娘眼裏沒有一絲恐慌,只是靜靜地看着這個男人。

    梳着大背頭,西裝革履,本該是溫柔的氣質,卻全因眼角冷意去了大半。

    男人受傷了,手臂在滴着血。

    五娘認不出這人,但沈翊卻是知道五孃的。

    五娘,梨園的臺柱子,自從兩年前橫空出世,便一直沒落了下乘。

    閒暇時,他也常會去梨園看五孃的演出,只是他一般都會坐在最後。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