腎上腺素足足用了四支,上官燕才恢復了血壓與脈搏。

    “血壓正常,脈搏正常。”國師大人說。

    “擔架。”顧嬌說。

    她將血壓計收好。

    國師大人去門口吩咐國師殿弟子,讓他帶着師弟們去擡擔架來。

    國君蹙眉道:“要把人擡去哪裏?”

    國師大人說道:“國師殿,這裏救治不了。”

    國君沒問爲何救治不了,他只是皺了皺眉,對張德全道:“你也去。”

    “是。”張德全與國師殿的弟子一道將擔架擡了過來,主要是國師殿的弟子擡。

    蕭珩眸光深邃地看着滿身是血的上官燕被擔架擡出來,他的心沒來由地跟着一緊。

    這種感覺太奇怪了。

    顧嬌已經摘了手套,與他擦肩而過時悄悄地捏了捏他的手指。

    一個看似不經意的小動作,帶着無聲的安撫。

    隨後她便出了大門,說道:“藥童,跟上。”

    國君的目光落在顧嬌那張年輕而稚嫩的臉龐上,眼底閃過狐疑。

    顯然,顧嬌太年輕了,實在很難讓人相信她的醫術有什麼說服力。

    可上官燕搶救的過程國君又全程聽見了,的確是顧嬌爲主導,她的音色帶着少年人的青澀,可語調又透着與年輕不符中的從容與冷靜。

    國君對顧嬌沉聲道:“治不好,你提頭來見!”

    顧嬌瞥了國君一眼:“治好了,你是不是提頭來謝?”

    國君怒目:“你!”

    張德全忙貌似攔住國君,訕訕道:“陛下!陛下!救人要緊!救人要緊!”

    小子,你也是真是膽大包天啊,連國君都敢懟!

    還懟得這麼讓人無言以對……

    國師大人衝國君微微頷首:“我們先走了,手術結束,我會立刻派人入宮將結果告知陛下。”

    國君的眸子裏風暴四起。

    張德全輕咳一聲:“趕趕趕、趕緊吧,有勞國師大人與蕭公子了!”

    國師與顧嬌、蕭珩帶着上官燕坐上了國師殿的馬車。

    昭國的路修得極好,一路上沒有什麼顛簸,加上有國師殿的弟子在前開路,行人紛紛避讓,他們幾乎是暢通無阻。

    顧嬌感慨:“這是古代的救護車呀。”

    馬車停在麒麟殿外。

    國師殿的兩名弟子迅速而穩妥地將擔架擡下來。

    一行人直奔右側走廊盡頭的那間由兩名死士把守的空屋子。

    蕭珩在顧琰曾經住過的病房中等候,上官燕的手術若是成功,也將被送來這間病房休養。

    “都是信得過的人。”國師大人對顧嬌說。

    顧嬌會意,她邁步進了屋,將小藥箱放進牆壁的凹槽中,帶着國師大人以及兩名擡擔架的國師殿弟子進入手術室。

    二人見到如此場景,一句不該的話也沒說,默默將人擡上手術檯後便在國師大人的示意下離開了。

    顧嬌四下看了看,說道:“設備與上次不一樣了,我們每次進的是不同的手術室嗎?”

    國師大人來到洗手檯前,仔細洗了手,拉開櫃門,取出兩套手術服:“這個維度的空間的確有好幾個手術室,根據病人需要來的。”

    “怎麼和小藥箱一樣?”顧嬌嘀咕。

    國師大人淡道:“現在開始好奇了?上次就讓你想。”

    顧嬌也清潔了一番,換上手術服,環顧着儀器先進的手術室道:“我是第一次見這些設備,但我好像知道怎麼用。”

    國師大人意味深長地看着她:“所以?”

    顧嬌認真地想了想,恍然大悟道:“我果然是個天才。”

    國師大人:“……”

    國師大人見顧嬌從櫃子裏拿出了一盒粉劑,他問道:“你不會是要骨水泥吧?”

    顧嬌道:“不是,她還年輕,不能隨便用骨水泥,我在找椎弓根螺釘。”

    骨水泥是將一種能夠固化成型的液體通過穿刺術注入修復部位,自行硬化後成爲人體骨骼的一部分。

    但它畢竟是異物,雖短期療效好,卻可能存在遠期併發症,並且時間久了或需二次灌注。

    國師大人問道:“沒考慮過保守治療?”

    顧嬌又拉開了另一個櫃子:“讓她躺三個月?以她的性子我怕她躺不住。啊,找到了。”

    國師大人看了看上官燕,又看看顧嬌,沒問顧嬌是怎麼知道上官燕的性子的。

    不過說實話,綜合上官燕全部的傷勢來看,她也的確不適合保守治療。

    一切準備就緒。

    顧嬌與國師大人各自來到手術檯的兩側。

    顧嬌:“病人情況。”

    國師大人:“麻醉完畢,心率正常,血壓正常。”

    顧嬌:“手術開始。”

    ……

    蕭珩靜靜地站在廂房中等候。

    張德全也過來了,不知是自告奮勇來的,還是國君讓他來的。

    這裏廂房多,然而他沒待在廂房中,而是在走廊裏走來走去,他又擔心弄出太大動靜影響上官燕的救治,因此走得很輕。

    躡手躡腳,像做賊。

    蕭珩看似比他平靜,內心卻波瀾四起。

    經歷過了生死,世上早已很難有令他不安的事。

    顧嬌已經成功脫離險境,他此時此刻的不安是來自另外一個女人。

    但這很奇怪,不是嗎?

    他儘量讓自己冷靜下來,擔憂並沒有任何用處,他眼下需要做的是弄清楚事情的全部原委,揪出事件的始作俑者以及那些助紂爲虐的劊子手。

    “張公公。”

    他叫住了走廊的張德全,他記得昭陽殿的小太監是這麼稱呼對方的。

    張德全停住腳步,朝蕭珩看了過來。

    蕭珩易了容,此時正頂着一張平平無奇的臉,連瑞鳳眼也成了丹鳳眼。

    張德全還真沒認出什麼。

    “你是……蕭六郎的藥童?”張德全問。

    “是。”蕭珩說。

    “啊。”張德全見蕭珩一副明顯有話要說的樣子,看了看被死士把守的手術室,邁着無聲的小碎步來到蕭珩的屋子,“有事兒嗎?”

    蕭珩正要開口,一名宮裏的小太監邁步走來:“張公公,都尉府的人過來了,想帶蕭六郎的藥童去都尉府審問。”

    這是要調查刺殺的事了。

    蕭珩是易容,進了都尉府怕是要露餡兒,大概率還得受一點嚴刑拷打,如果他指證韓家世子是兇手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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