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六郎僱的是最快的馬車,八月底便抵達了清泉鎮。

    路過天香書院時,馮林先將行李搬回寢舍,出來後碰到了黎院長。

    黎院長見到他挺意外:“咦?怎麼這麼快?你不是去鄉試嗎?你沒趕上還是怎麼着?六郎呢?”

    “趕上了趕上了!我倆考完就回來了!那個……我回頭再與您細說,六郎在外頭等我,院長再見!”馮林乾笑着說完,一溜煙兒地跑掉了!

    誰不知道蕭六郎是黎院長的寶貝疙瘩,自己不溜快一點,黎院長能拉着他問個天昏地暗。

    馮林嗖的蹦上馬車。

    “怎麼了?”蕭六郎問。

    “黎院長!”馮林說,“別被他逮住了,一會兒問得你回不了家!”

    蕭六郎深以爲然,催促車伕趕緊將馬車趕回了村子。

    車錢是早在省城就結清了,但車伕跟着他們跑了一路做車伕、做小廝,任勞任怨着實辛苦,蕭六郎又給他一兩銀子。

    車伕受寵若驚,忙不迭地到躬身拱手。

    “路上小心。”蕭六郎說。

    “誒!多謝蕭公子!”車伕開開心心地上了馬車。

    幹他們這一行的拿的都是辛苦錢,別看外出一個多月,真正落到自己手裏的銀子不過二三兩,加上這一兩,下月家裏的日子就好過多了!

    蕭六郎與馮林往村子裏走去。

    他們六月底離村時,村子裏的晚稻剛種下,只是稀稀拉拉的小稻苗,如今全長成了綠油油的一片。

    “哇!你們村的麥子長得真好!”

    今年氣候反常,雨水稀少,農田乾旱,導致不少莊稼都在地裏旱死了。他們從省城一路走來,親眼目睹,內心震撼。

    然而清泉村的莊稼卻好似沒受乾旱的影響,長得那叫一個茁壯。

    “是稻子。”蕭六郎糾正他,不過心裏也閃過同樣的疑惑,爲何自己村的莊稼長得這麼好?

    “哦。”馮林應了一聲,突然指着前方,“你看!水渠!不錯啊,你們村都挖上水渠了!換了里正就是不一樣啊!”

    顧老爺子下臺後,村子裏選了新的里正,姓羅二叔是族親,據說快出五服了,不過因住得近,兩家走動挺多,因此關係還算親厚。

    羅里正沒顧老爺子有文化,但他是個辦實事兒的,村裏哪個鄉親有困難,他都會搭把手幫一幫。

    可要說挖渠……

    不是蕭六郎小瞧羅里正,而是大家鄰里鄉親的,相處這麼久,羅里正會什麼不會什麼蕭六郎還是看在眼裏的。

    他是一個相對保守的里正,輕易不會大興土木,而且村子裏也沒錢大興土木。

    “哎!六郎!”一旁的馮林又呱呱叫了起來,“你看!水車!天啦天啦!我沒眼花吧?你們村子居然有水車啦!”

    馮林長這麼大,見過水車的次數屈指可數。

    水車可是好東西,能將低處的水引流到高處去,用來灌溉農田最好不過了。

    只是水車在這種小縣城裏並不多見,一般比較富庶的村子才能安排上水車,他們從省城回來的路上就見到過幾次水車,不過都因爲乾旱,本身村裏的水塘就沒了水,是以水車都成了擺設。

    馮林不解道:“話說,你們村子的水哪兒來的?”

    蕭六郎的目光順着水渠一路往羅二叔家的後山而去,他蹙眉,喃喃道:“引了山上的瀑布嗎?”

    那就不是普通的水渠了,跨越了半座山頭,得大量的人力物力纔可能挖出來。不僅如此,還需對山上的地形異常熟悉。

    “哎呀!六郎回來啦!”

    是張嬸兒。

    張嬸剛從羅二叔家出來,手裏還拎着一籃子野果,她覺着自家八成要走運,每回秀郎考試歸來第一個看到的都是她!

    “張嬸。”蕭六郎打了招呼。

    “張嬸!”馮林也笑嘻嘻地打了招呼。

    馮林總來村子,張嬸已經認得他了,張嬸笑道:“可算回來了,這回比上次去的久啊!省城很遠吧!”

    鄉下人不懂考試與放榜的日子,不知蕭六郎其實是鄉試的外地考生裏最早回家的,只覺得他比上回多離開了一個月呢。

    蕭六郎沒解釋什麼,說道:“是的,省城比府城遠,多走了半個多月纔到。”

    “我說呢!”張嬸一副我果真很聰明的樣子,“好了,離家這麼多天,惦記嬌娘了吧,趕緊回去,她在呢!”

    今天天香書院放假,私塾不放假,顧小順去鎮上照顧兩個寶寶了,顧嬌在家裏做事。

    蕭六郎與馮林進了屋,第一眼看見的不是顧嬌,是一個農戶打扮的男人。

    二人皆是一愣。

    男人聽到門口的動靜,轉過身來,眸子一亮:“六郎?這位是……馮秀才吧?”

    馮林怔怔:“呃……我是,您是……”

    “羅里正。”蕭六郎打了招呼。

    羅里正撓頭一笑。

    馮林恍然大悟:“你就是新上任的里正啊?你可真厲害,又是挖水渠,又是做水車的,全村的莊稼都讓你給盤活了!”

    羅里正先是一怔,隨即憨厚老實地笑道:“馮秀才誇錯認了,挖水渠的不是我,做水車的也不是我!”

    馮林一臉驚詫:“不是你是誰?”

    蕭六郎的心中隱約有了一個猜測,他下意識地朝堂屋後門望去,恰巧此時,顧嬌一邊擦手一邊進了堂屋。

    她看見蕭六郎,步子就是一頓。

    她是知道鄉試結束的時間的,她也知道大概什麼日子放榜,她估算着蕭六郎應該是放榜之後纔會回來,不料竟是這麼快。

    她怔愣的小模樣有些天然呆。

    蕭六郎感覺自己的心口好似不受控制地顫了下。

    他不動聲色地移開目光,與羅里正打了個招呼。

    羅里正一頭霧水,剛剛不是打過招呼了麼?

    顧嬌看着蕭六郎,不自覺地彎了彎脣角:“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不在省城多玩幾天。”

    蕭六郎雲淡風輕道:“省城也沒什麼好玩的。”

    顧嬌:“哦。”

    羅里正笑道:“方纔正說你呢,馮秀才問我水渠是不是我挖的,水車是不是我做的,哈哈,我哪兒有這等本事?”

    他說着,對馮林道,“是嬌娘!”

    “啊……”馮林目瞪口呆。

    顧嬌開山種藥田,還挖了個魚塘,在瀑布的水引入魚塘時順便也挖了一條水渠直通村裏。

    天氣乾旱,山上的瀑布也小了許多,但灌溉村子裏的農田還是夠了。

    蕭六郎深深地看了顧嬌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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