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魏公公想說靜太妃沒有推他,可不待自己開口,皇帝便冷冷地說道,“你閉嘴!”

    魏公公閉嘴了。

    皇帝看向一臉受傷的靜太妃,不知爲何,他心裏沒有了從前的疼惜,取而代之的是一絲淡淡的抗拒與懷疑。

    我沒有。

    這句話靜太妃沒說。

    因爲她比誰都清楚這種藥的功效。

    “太妃娘娘沒有。”小尼姑據理力爭,“是魏公公自己沒站穩。”

    皇帝冷聲道:“好端端的怎麼就他沒站穩?”

    魏公公:呃……確實是我沒站穩吶!

    靜太妃最後看了皇帝一眼,捏緊帕子,轉身走掉了!

    “太妃娘娘!太妃娘娘!”小尼姑無奈跟了上去,她一直到跨出門檻都在回頭期盼皇帝能留住靜太妃,然而皇帝沒有。

    皇帝望着靜太妃遠去的背影,神色恍惚了一瞬,但也只有一瞬,便嚴肅着臉去了書房。

    魏公公簡直一頭霧水,他屏退了下人,對顧嬌道:“顧姑娘,你都看到了吧?陛下是不是有哪裏不對勁啊?他從前不是這樣的,他是不是和太妃娘娘吵架了?要不就是受什麼刺激了?”

    顧嬌沒回答他的話,而是問道:“靜太妃方纔真的沒推你嗎?”

    魏公公道:“沒有啊!陛下弄錯了!真的是我自己摔的,和太妃娘娘沒關係!說來真的很奇怪啊……”

    “陛下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

    “顧姑娘是指……”

    “就是突然對太妃娘娘很冷漠了。”

    啊,魏公公恍然大悟,他一直在找一個詞來形容陛下,想了半天沒想出來,原來就是冷漠啊。

    他道:“也沒多久,昨日陛下一怒之下抓了蔡嬤嬤問罪,夜裏太妃娘娘身邊的惠安來稟報,太妃娘娘一整天不喫不喝,陛下動了惻隱之心,於是去探望太妃娘娘。陛下太操勞了,用膳用到一半竟然睡着了,醒來就這樣了!”

    哦,那看來是有人動了黑瓶裏的藥了。

    教父果真沒說錯,真有人喜歡聰明反被聰明誤。

    魏公公看着顧嬌勾起來的小脣角,不知怎的,頭皮麻了一下:“顧姑娘你笑什麼?”

    顧嬌眨眨眼:“沒什麼,挺好的,陛下沒事,你不必擔心。”

    魏公公將信將疑:“真的不用擔心嗎?”

    顧嬌擺手:“不用不用,陛下好得很,沒什麼事我先去姑婆那邊了!”

    “啊,我送顧姑娘。”魏公公將人送出華清宮。

    顧嬌去了仁壽宮,莊太后剛下朝,在書房看摺子。

    她的摺子與皇帝的摺子不同,她看的是六部的一手摺子,她同意呈上去的纔會被大臣們送到皇帝手中,所以皇帝每日批閱的其實都是二手摺子……

    悲催的皇帝。

    顧嬌沒打攪姑婆,去偏殿找秦公公了。

    秦公公正帶着他的小王八在草地上曬太陽,見顧嬌過來,第一反應是護住他的小王八!

    顧嬌:“……”

    “咳咳!”約莫是意識到自己反應過激了,秦公公訕訕地咳嗽了兩聲,把小王八不着痕跡地放進池子裏,對顧嬌道,“顧姑娘來了?日頭大,去亭子裏坐會兒吧?”

    絕不承認他是擔心顧姑娘又砸了他的小王八。

    雖說顧姑娘也不是故意的,可小王八都害怕了,他深深地感受到了。

    “也行。”顧嬌沒拒絕。

    二人去了亭子裏,秦公公拿了茶水與點心過來。

    顧嬌道:“秦公公,太后當年和陛下是在先帝薨逝前便有了不睦的苗頭,一直到先帝薨逝、陛下登基、太后不肯放權二人才徹底決裂。”

    秦公公點頭:“沒錯,是這樣。”

    那看來,藥是陛下登基前就下了,只是這種藥的藥效也不是一蹴而就的,它有個發酵的過程,一直到姑婆垂簾聽政觸動了陛下最後的底線,二人才算是徹底沒了回頭路。

    如果是這樣的話,陛下對靜太妃的厭惡也需要在一次次的“誤會”中慢慢加深。

    “唔,還以爲馬上就能讓陛下把龍影衛要回來呢。”顧嬌喃喃。

    “顧姑娘說什麼?”秦公公沒聽清。

    “哦,沒什麼。”不着急,欺負了姑婆這麼久,好歹先找她收點利息,顧嬌面不改色道,“我是說……姑婆沒懷疑過有人給陛下下了藥嗎?”顧嬌問。

    秦公公嘆氣:“唉,當時先帝病重,柳家與朝堂上下一片混亂,誰能想到這上頭?都以爲二人是因爲先帝的病情發生了爭執。”

    顧嬌頓了頓:“病情有什麼好爭執的?”

    秦公公道:“先帝當年患的是頭疾,昭國的御醫與大夫束手無策,朝廷請來了一位燕國的大夫,那大夫說,要治此病,需得開顱。”

    顧嬌摸了摸下巴:“姑婆主張開顱,陛下不同意?”

    以姑婆的性子,她應該會大膽嘗試,反倒是比較比較保守。

    誰料秦公公搖了搖頭:“不,顧姑娘猜錯了,是陛下主張開顱,但太后不同意。”

    “竟有這事?”顧嬌驚訝。

    秦公公再次點頭:“沒錯。不過其實在那之前,二人便有過幾次爭執,只是不爲外人所知。第一次爭執是因爲何事,老奴不記得了,太后也不記得了,過去太多年了。不論如何,在外人眼中,二人的決裂都是因爲要不要給先帝開顱。”

    “最後開了嗎?”顧嬌比較好奇這個。

    秦公公搖頭:“沒有,沒等二人爭執出個結果,先帝便薨逝了。”

    顧嬌又道:“那……太后與靜太妃又是何時決裂的呢?”

    秦公公道:“是在先帝臨終前的最後幾天,太后與靜太妃吵了一架,太后還給了靜太妃一巴掌。老奴當時在外頭候着,沒聽清二人吵了什麼,只知從那以後,太后便不再與靜太妃來往了。”

    以姑婆的性子,只要有一線希望,她都勇於承擔任何風險,她是一個比男子更果決勇敢的女人,顧嬌覺得她不大可能不同意開顱。

    會不會是那個燕國大夫有問題?

    或者大膽一點猜測,那個大夫就是靜太妃找來謀害先帝的。

    只是靜太妃的陰謀被姑婆發現了,所以姑婆纔會反對開顱,而皇帝因爲中了藥,對靜太妃言聽計從、對姑婆百般叛逆,所以纔有了後面的主張開顱。

    那麼先帝真的是病逝的嗎?

    他臨終前留下的那道聖旨上究竟寫了什麼?

    莊太后看完摺子過來了,顧嬌見她穿得週週正正,一副要出門的樣子,不由問道:“咦?姑婆要出去嗎?”

    莊太后翻了個白眼:“不是要和那傻皇帝演戲嗎?”

    “不用了。”顧嬌彎了彎脣角,“這段日子辛苦姑婆了,以後姑婆可以不必再勉強自己去和陛下演戲了。”

    若換一般人就該問爲什麼,可莊太后沒問這個,她道:“那蜜餞還給嗎?”

    顧嬌攤手:“不演了,當然就不給啦。”

    莊太后唰的黑了臉。

    演!

    她要演!

    就演五顆蜜餞的!

    然後莊太后提起鳳袍,蹬蹬蹬地去華清宮了!

    這丫頭是不是嫌她演的不夠好啊!

    哼,大不了她賣力一點就是了!

    今日的摺子有些多,昨夜莊太后喊他議事是真有事,太子妃破了坤局的消息已送達其餘五國,其中梁國、趙國、陳國均已回信,表達對太子妃的欣賞以及對昭國的祝賀,並且三國都向昭國太子妃發出了邀請。

    莊太后是要與他商議此事的,二人先通好氣,以免朝堂上又爭吵起來。

    他沒去。

    結果今早,金鑾殿果真吵得不可開交。

    有主張去梁國的,梁國是上國,與之交好對昭國百利而無一害;也有主張去趙國的,畢竟孟老先生的家鄉就在趙國。

    也有提議去陳國的,因爲陳國國君要冊封新皇后,去參加封后大典,一舉兩得。

    皇帝正頭疼着,宮人稟報莊太后來了。

    皇帝也沒多想,以爲是來商議這件事的,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結果就聽見門口傳來一聲力拔千鈞的呼喚:“泓兒”

    皇帝龍軀一震,手裏的茶杯直接飛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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