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帶着個姑娘進城了。”福哥兒正兒八經的胡說八道。</p>
“什麼?”錢老三大吼一聲。</p>
“進城了?”錢婆婆眯着眼睛問。</p>
“對啊,那姑娘好像有些病着,掌櫃的就說帶去城裏看看。”</p>
見福哥兒不像撒謊,錢家幾個人都慌了,這要是去了縣城,他們可如何去找。</p>
福哥兒見幾人絮絮叨叨,也忘記招呼客人,伸長了脖子想要偷偷。</p>
不想被錢老大一個眼神,瞪的渾身一顫,沒再理會兀自招呼客人去了。</p>
到了下午,張清清和張小虎才從外面回來,不出所料,錢婆婆和錢老三已經在驛站裏等着。</p>
張清清眼光不善的看着錢老三,又緩和了笑容看向錢婆婆:“婆婆,你怎麼來了?”</p>
錢婆婆顯然沒了往日的溫柔和善,她幽怨的看着張清清一把將她拉倒了院子裏的水池邊。</p>
就着潺潺流水聲,她們的對話不會有人聽見。</p>
“清清,你把我家三兒媳婦弄哪去了?”錢婆婆語氣平和,聽不出情緒。</p>
事已至此,張清清也沒了笑容:“婆婆,你說的三兒媳婦是指誰啊?”</p>
見張清清顧左右而言他,錢老三憤怒的衝將過來:“姓張的,這事和你沒有關係,識相點把人給我交出來。”</p>
他指着張清清就要去抓,卻不防張小虎動作更快,一把將他推到在地。</p>
“哎呦!你!”錢老三到底文弱了些,看着已然高大的張小虎明顯不敢硬剛。</p>
錢婆婆緊張了一下,卻也沒有去扶,而是繼續對張清清說:“清清,你告訴婆婆,你把那女孩帶到哪裏去了?放心,她是我的家人,我不會欺負她的。”</p>
張清清眼帶憂傷的看着錢婆婆。</p>
“你的家人?婆婆,你知道那女孩瘦成什麼樣子嗎?你知道那女孩連件避體的衣服都沒有嗎?你知道她不能說話嗎?”</p>
張清清問着錢婆婆,卻看不到她眼中流露出一絲驚訝,她好像都知道張清清說的這些。</p>
“她腦子不太好,不會說話是天生的,不穿衣服是天氣太熱,瘦?那是她不喫東西。”錢婆婆眼神平靜的解釋。</p>
卻越解釋越讓張清清心寒。</p>
“不喫東西?”想起早上女孩的狼吞虎嚥,張小虎都覺得可笑。</p>
“婆婆,這個女孩是被你們拐來的對吧?”張清清這麼問,是想看看錢婆婆的反應,是不忍?是慚愧?還是無所謂。</p>
奈何錢婆婆沒給她迴應,而是轉過頭撇開眼,不承認也不否定。</p>
錢老三從地上站起身,繼續威脅:“張清清,這是我們的家事,你趕緊把人交出來,不然的話。”</p>
“不然怎麼樣?你們是打算去報官,還是準備殺了我?”</p>
張清清惡狠狠的瞪向錢老三。</p>
她見過的威脅多了,錢老三還真算不上個。</p>
“你!你不要逼我!”錢老三提高了音量。</p>
“逼你又如何,有本事你現在現在就傷了我,去到縣府衙門,咱們自然有得分說!”比嗓門,張清清自認沒輸過。</p>
兩人的聲音,終於引來屋裏人的圍觀,錢婆婆怕事情鬧大,趕忙阻攔衝動的錢老三。</p>
“老三,不要在這裏鬧。”她拉過錢老三的耳朵說:“她和張小虎都在這,早晚兩個人中會有一個去三媳婦兒那,我們暗中跟着就好。”</p>
張清清沒有聽到兩人的對話,只看見錢老三惡狠狠的瞪了自己一眼後,就丟下錢婆婆自己離開了。</p>
張清清不明白,看向錢婆婆:“婆婆,這是什麼意思?放棄抵抗,還是去縣衙坦白從寬?”</p>
張清清也苦笑:“身不由己?可也要有爲人的底線,你知道這是什麼性質嗎?這是拐賣,是犯罪!”</p>
“呵呵,犯罪?你可知道,在這浦西村裏有不少見不得光的女人,你是否有本事,把她們一個一個都拯救出來?”</p>
錢婆婆彷彿不是在說什麼嚴重的事情,而只是在說着一件平淡到瑣碎的小事。</p>
張清清心裏發堵:“我沒有那個本事把所有的人都救出來,但只要我遇見了,就不會坐視不管!”</p>
“哈哈哈。”錢婆婆沒有在說什麼,而是從屋裏拿出一個小凳子,坐在門口眼睛不錯的看着張清清和張小虎。</p>
“你是打算盯死我們?”</p>
“盡力而爲吧。”</p>
張清清終於明白錢茹口中,那個並不善良的奶奶。</p>
也明白爲什麼錢老大和錢老二一家,對錢婆婆多不是由衷的尊敬。</p>
這樣的人,正是封建思想之下的蛆蟲,她們隨心所欲的活着,以愛的名義幹着喪心病狂的事情。</p>
最可怕的是表面依舊能過的雲淡風輕、歲月靜好。</p>
“婆婆,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p>
“你想問什麼?”</p>
“如果被這樣對待的,是你的親生女兒,你那偉大的母愛,會爲女兒做到什麼程度?”</p>
錢婆婆睜了睜眼睛,不在說話,而是又回到她茫然帶着慈愛的尋常表情。</p>
張清清嘆氣一聲,往日的瑣碎雖然腐朽着這本就不堅固的祖孫之情,可張清清理解,畢竟他們沒有真正意義的骨肉血親。</p>
可事到如今,面對這樣一個不在乎她人痛苦,只在乎自家情緒的醜事。</p>
終究是讓張清清徹底對錢婆婆寒了心。</p>
她可以接受錢婆婆遇事對自家人的偏愛,她能接受錢婆婆在爲兒子求情時不在乎自己的感受,她能接受錢婆婆爲兒子頂罪時的心情,她能接受錢婆婆幫助家人的決心。</p>
可她不能接受的是這些畸形的寵愛之下,包裹着血腥與醜惡。</p>
這是犯罪,不容辯駁的犯罪。</p>
她含着眼淚,進屋不在理會錢婆婆。</p>
因爲她還有客人要招待,還有生意要做,沒有時間在這爲了這種事情拖沓。</p>
錢老三走後沒多久,錢茹和錢慧就回來啦,她們一句話也沒說,自顧自的忙起自己的事情,只是眼神中,免不了對張清清的窺視。</p>
看來她們也是被派來盯梢的。</p>
到了晚上,錢茹錢慧帶着錢婆婆走了。</p>
錢老三帶着錢忠過來換班,他們一個坐在院子裏,一個躲在驛站對面的小巷裏,以爲這樣張清清就會掉以輕心,來個調虎離山,他們好黃雀在後。</p>
張清清自然有辦法出去。</p>
她找來兩塊一模一樣的牀單,拜託福哥兒和張小虎各披一塊在身上,從頭罩到腳,看不出一絲破綻。</p>
張小虎先從屋裏出去,錢老三蒙圈的看着,他雖不知道出來的是誰,卻不敢放任只能跟着走了。</p>
隨後福哥兒再走出去,他的個子比較小,身材看起來到和張清清有幾分相似。</p>
錢忠看了咬牙憤恨,卻依舊不敢放空,只能亦步亦趨的跟了上去。</p>
站在二樓窗戶的窗邊,張清清看着兩個人都走了,趕緊拿起收拾好的包袱也跑了出去。</p>
有了今天這一趟,錢家明天定會派出更多的人來,所以今天一定要想辦法把女孩送出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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