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知念輕笑,淡淡道:“黃廠長這麼着急,這是又遇到什麼麻煩了?我可不想收到手的廠子是個爛攤子。”
“這個……其實事情也不是很大,就是上個月接了一個訂單,結果客戶跑路了,我們這一批貨又壓住了……”
“沒給錢跑路了?黃廠長,按照行規,至少應該先支付40%的預付金,尾款要在交貨當天結清,怎麼,你們不執行行規?”
“這……我們也是病急亂投醫,好不容易來了一個訂單,客戶手頭緊,我們就想着,先做着,賣出去之後再回款也是一樣的,誰能想到,遇到這麼個不講信用的……”
黃偉光的聲音帶着幾分哽咽,電話那頭依稀還能聽到幾個工人的吵嚷聲——他現在已經是走投無路,山窮水盡。
“這樣的話,積壓的庫存又多了,黃廠長是不是還打算漲價?”
“這些可都是好材料做的,而且款式很新穎,都是春季女裝,銷路肯定沒問題,小許同志,啊不,許總啊,價格稍微上浮一點,也不是不行吧?”黃偉光陪着笑。
“多少件?”
“都是西服上衣,麻料的,一共800件。”
“成本價按照一件5塊,可以吧?”
“可以啊,沒問題。”
對面的黃偉光幾乎要笑出聲來,現在他已經徹底想開了,要馬上把廠子轉手,從此以後就可以過上太平日子了。
“之前我給的收購價是一萬五,扣除這四千,一萬一,再抹個零,一萬,如果您覺得可以,明天晚上拿着合同帶着律師過來找我,我的地址是……”
“等等,許總,你,你說什麼?一萬?不是應該一萬九麼?”
許知念嘆息了一聲,不緊不慢地開口:“黃廠長,堆積下來的庫存,你還打算按照市場價算錢?你覺得我能變現多少?就算可以變現,我難道不需要付出時間成本和人工成本?更何況,服裝是按件計費,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八百件女裝的工資你還沒發,你讓我接手就賠錢,這買賣,我不幹。”
黃偉光敢到一陣窒息,這大喜大悲的感覺讓他腦瓜子嗡嗡地。
“許總……”
“不好意思,黃廠長,我還得學習呢,好幾套試卷沒做,等你考慮好了,給我打電話。”
許知唸的話讓黃偉光瞬間清醒——他這才意識到,自己懇求的財神爺是個十七歲的高中生。
可這個高中生,卻能牢牢捏住他的命脈。
許知念說了再見,就毫不客氣地掛了電話,聽到嘟嘟嘟的忙音,嘴角微微上揚——這個廠子,現在已經是她的囊中之物。
果然,第二天一早,許知念剛爬起來,就接到了黃偉光的電話。
“許總,你今天要不和學校請個假,咱們把收購合同給簽了?我想了一夜,就按照你說的價格,行不?”
“不急不急,我現在還沒到十八週歲,讓我哥過來籤合同,也需要點時間,他很忙的。”許知念隨便找了個理由,又想掛電話。
“許總,那您定時間,您把時間定下來,我這邊也就踏實了,對工人們也好有個交代啊。”
不是她故意想要虐黃偉光,而是在和他博弈。
商場的較量就像談戀愛,欲擒故縱是最好的勾引。
她越是裝作滿不在乎,對方就越是心急火燎——黃偉光但凡懂點心理學或者市場營銷學,也不至於這麼快就繳械投降。
元旦過後,黃偉光第八次打電話的時候,許知念終於同意簽約。
她已經提前給大哥許知秋打了電話,告訴他,他即將增加一個新的職務。
許知秋現在身兼數職,不但是許氏恆達有限公司的董事長,還是一堆店鋪的法人代表——木匠鋪子和花店的營業執照都是他的名字辦的,縣城的殯葬服務部,屠宰場的負責人也都是他,此外,村裏的各種大棚、運輸隊的合同,也都是他的名字簽署的。
許知秋已經習慣了許知念給他扣帽子,反正也就是掛個名,除了木匠鋪,別的生意門朝哪邊開他都不知道。
“寶丫,這次又是啥職務啊。”
許知秋聽許知唸的安排,特意換上了體面的羊絨大衣,一雙棉皮鞋擦得鋥亮。
這身行頭還是去年做的,這個季節穿上有點冷,但許知秋火力壯,也不在乎。
許知念拍了拍哥哥寬厚的肩膀,說道:“大哥,這次可厲害了,以後你和我嫂子的衣服穿都穿不過來了,以後你就是縣城紡織廠和服裝廠的總經理,不過我準備改個名字,就叫——衣念服裝公司,還是和以前一樣,你管掛名,我來管理。”
要是擱在之前,許知秋肯定又要感慨驚歎一番——這寶藏妹妹竟然把這麼大的廠子給收下來了。
不過經過這麼久的觀察,這麼多次的驚嚇,現在許知念就算直接買一架飛機給他當玩具,他都不覺得有啥了。
“行,都聽你的,不過青蘭說了,這些都是你一手操辦起來的事業,我不能搶功,等你成年了,就把這些都還給你。”
“好說好說。”
許知念帶着大哥一起去了黃偉光的辦公室,黃偉光還挺謹慎的,找來了工會的負責人和幾個車間主任,還請了上級領導以及專業的律師。
而許知念這邊相比之下就有點人丁單薄的意思。
對方見許知秋穿得十分氣派,人又精神又體面,以爲他纔是正主,說話都畢恭畢敬的地。
可通過談話,漸漸發現,許知秋每一句都要問妹妹的意見,最後拍板的人竟然是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
在衆人驚詫的目光中,許知唸完成了收購,當天就去工商局將廠子改制成了私營,並且定名爲衣念服裝有限公司。
她保留了黃偉光以及他推薦的兩個車間主任,剩下的該辭退辭退,該整頓整頓。
忙完了這一切,已經是下午一點了,黃偉光他們提出來要安排一頓大餐,慶祝這次合作成功。
許知念擔心哥哥不喜歡觥籌交錯,便推辭了,帶着哥哥找了一家小麪館,高高興興地吃了一頓。
“寶丫,上個月你過生日,娘讓你回家,你說學習太忙了回不去,這次娘讓我給你帶話,咱一家一定得聚聚,爹孃都想你了,想得直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