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退了女醫,翠竹紅着眼睛跪在牀前,拉住許曼欣的手不肯放。

    許曼欣安靜地閉着眼睛,像是一個脆弱的瓷器娃娃。

    她的臉色蒼白,身形也比之前在岄王府的時候瘦了一大圈。

    整個人都浸潤着一種濃烈的破碎感。

    好像輕輕一碰,就會受到傷害。

    慕容潯甚至不敢上前一步,只能站在原地深深地凝望着她。

    這一刻,與其說是恨那些罪魁禍首,不如說是他憎恨自己。

    恨自己爲什麼當初要意氣用事,因爲抱着赴死的心思,就迫切地將她給趕了出去。

    如果不是自己的幼稚自私,許曼欣絕對不可能離開王府。

    也不會有之後的顛沛流離,大禍臨頭,險些跟自己天人相隔。

    要是當時再晚一步,他沒有意識到姚知府的不對,沒有聽人提及到那個何三刀,亦或是沒有一時衝動地去何家觀禮。

    許曼欣會何等悲壯慘烈地爲自己的一生畫下句點。

    這個女人,在最難的時候都想着守住清白名節,想着同歸於盡而不是妥協於欺凌壓迫。

    她永遠都是這麼地剛強,桀驁。

    她的勇敢遠勝過他。

    翠竹抹着眼淚,聲音止不住的悲慼。

    “殿下,請容奴婢斗膽說句實話。之前您在王府時對側妃的態度,說她萬念俱灰都不爲過。可是側妃一句關於您的不是都沒有說過,她又是個不喜歡吐露心事的人,所有的痛苦都埋在心裏不願分享,甚至有的時候看到奴婢心事重重了,還要反過來安撫奴婢。奴婢看在眼裏,心疼在心裏啊。”

    “臨近津州的時候,我們在沿途不斷聽說了關於您的消息。起先知道您身體大好,不再受病痛折磨了,側妃比誰都高興。可是後來卻聽人說起皇上要禪位於您,不僅如此,您還會迎娶表小姐爲新後......”

    翠竹捂住臉哭了起來:“奴婢知道,這些話說起來實在是以下犯上,但真的不吐不快。側妃嘴上一直在說,這對您來說是最好的安排,您和表小姐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她會成爲您宏圖大業路上得力的幫手。但奴婢明白,側妃心裏很不好受,她只是永遠都不會表達而已。”

    慕容潯張了張嘴,竟發現自己也幾乎說不出話了。

    比身體更痛的,是心中的鈍痛。

    這種感覺,彷彿最鋒利的刀,在自己的心口反覆凌遲。

    許久,他才幹澀地開口詢問:“你之前說,她本來是決定回京城,回到本王的身邊。是真的,還是在安慰本王?”

    翠竹用力擦了擦眼淚:“是真的,奴婢沒有騙您。因爲之前祭拜側妃亡母的墓地時,我們偶遇了一位公子。那公子說,他此生最後悔的就是當初輕信了深愛之人,以爲受到了背叛便決然離去。等他得到功名之後再回故里想見故人,才知道舊愛已經故去了。側妃因此頗有感慨,她和奴婢說,人生苦短,誰都說不準意外和死亡什麼時候來臨。萬一她也命不久矣就辭別人間,卻不能再與殿下相逢,那一定會是莫大的遺憾......所以,側妃才做了決定,祭拜之後就儘快趕赴京城,再去見您。”

    “可沒有想到,我們不過回了一趟舊宅,原本只是故地重遊探望一番,就碰上了那羣不講理的地痞流氓。他們不分青紅皁白地將小姐和奴婢帶了回去,說是讓小姐以身抵債。小姐根本找不到機會逃走,纔會落到這個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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