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皆露出驚喜,慕容霽大步走了進去,將丹藥塞進了她的嘴裏,用力一擡她的下顎,餵了藥纔開始打量她。

    之前人送來的時候,慕容霽爲了進宮拿藥只跟她匆匆一個照面。

    那會兒趙輕丹被人用木板擡着,身下的墊布是白的,囚衣還沒換下也是白的。

    青天白日裏乍看過去亮的刺眼,他硬生生地沒再看第二眼。

    現在人安靜地躺着,這張臉毫無血色,嘴脣也乾裂開了,呈現出一種不正常的絳紫色,巴掌大的臉蛋更削尖了一些。

    不過一夜而已,就一點活氣都沒有了。

    江慎輕聲說:“王爺,除了芊羅散,王妃體內還有另一種陳年毒素,但屬下還沒弄清楚是什麼,那毒在體內恐怕有好些年了,若是總生氣,更容易氣血攻心。”

    “她一個趙府小姐,誰給她下毒?”

    慕容霽說完頓了一下,顯然想到了趙家複雜的關係,不吭聲了。

    病榻上的人忽然動了動嘴,竟吐出微弱的氣息來。

    太醫湊近了聽,大喜過望地對慕容霽說:“王爺,王妃有意識了,要水喝呢。”

    紅螺忙端了一碗溫水來,可勺子塞不進去,剛放到她嘴邊就流出來了。

    江慎只好硬着頭皮對慕容霽說:“王妃動不了,若是王爺肯屈尊降貴親口喂她一些水就再好不過了。”

    慕容霽掃了眼趙輕丹兩片乾澀的脣瓣,嗤笑了一聲:“做夢,讓她繼續渴着吧。”

    趙輕丹是在夜裏才徹底清醒的,胸口一陣鬱結。

    她感覺自己被一陣強勁的內氣推着走,不自覺地重重咳了好幾下,終於吐出了一口淤血。

    江慎鬆了一口氣:“王妃總算醒了。”

    他扶着她坐起來,又連着給她灌下去兩大碗藥湯。

    趙輕丹不多時便逼出了一身的汗,意識也逐漸清明瞭。

    “師父。”她低低地喊了一聲:“多謝你。”

    江慎着實被趙輕丹的淡定給震撼到了。

    從鬼門關走了這麼一遭,她絲毫不關心誰給她下的毒,也不關心自己爲什麼回到王府,竟然能平靜地喊他師父。

    但他受之有愧,不好意思地撓了下頭:“王妃該謝的人是王爺,屬下醫術不精解不了芊羅散的毒,是王爺特意進宮面見皇上,從晨妃娘娘那裏求了靈藥給您。”

    趙輕丹淡淡地哦了一聲:“是嘛?真沒想到。”

    “很意外嗎?可本王看王妃並無半點驚訝,好似所有的事情都在掌握之中。”

    趙輕丹一時沒注意到邊上還有人坐着,下一秒慕容霽就起身來到牀邊,居高臨下地看着她:“王妃就不好奇是誰下的毒嗎?”

    “王爺想說就說唄,兜什麼圈子?”

    “現在所有人都懷疑這毒是跟黎華有關,但本王知道,絕不會是黎華公主跟晨妃讓人下的。毒殺皇室成員可是大罪,黎華再蠢也不至於用渝北的藥殺你。能用這藥的人只有一個目的,不是要你死,而是想禍水東引,將矛頭轉移給黎華,本王說的對嗎?”

    趙輕丹很給面子地點了點頭:“王爺分析地十分有道理。”

    “下毒的人也不會是當初陷害你殺人的人,他們的矛頭在你或在本王,這一手等於替你開脫了所有的罪行,現在誰還會在乎一個平民的死呢,堂堂四王妃剛入獄就被毒害,這分明是栽贓嫁禍之後有意滅口。”

    在慕容霽灼灼目光的逼視下,趙輕丹緩緩一笑。

    她已經換了乾淨的衣服,長髮也被下人清理乾淨了,此時輕垂在腰際。

    那雙晶亮的眼睛有些漫不經心地挑着,讓憔悴的病容都變得慵懶了起來。

    “那王爺覺得,下毒之人是誰呢?”

    慕容霽上前一步,用手指捏住了她的下巴。

    趙輕丹無法,只好被迫仰着臉看他。

    他捏得很用力,絲毫沒有憐惜病人的自覺:“王妃給自己下這麼狠的毒,就不怕宮中沒有解藥,一不小心丟了小命嗎?”

    趙輕丹眨了眨眼睛。

    他果然聰明,連這麼荒謬的真相都能想到,絕非常人能比。

    可宮中怎麼會沒有解藥呢,要知道當初渝北的使臣送給晨妃的丹丸還是她親手煉製的。

    那麼有用的東西,晨妃一定會格外珍惜。

    她的臉上帶着對慕容霽隱約的讚許,笑容也更加放肆了:“這還得感謝王爺特意去找晨妃娘娘。”

    “哼。”他嫌棄地放開她;“本王並不是爲了救你,想讓你醒只是爲了確認本王的猜想。趙輕丹,你好大的膽子,爲了洗脫罪名竟然嫁禍給公主,若是皇上知道了,你腦袋就保不住了。”

    “黎華公主曾經也誣衊過臣妾,她半點都不無辜,何況......”

    她特意停了停,意有所指地開口:“何況我以爲王爺會很贊成這種做法的,畢竟此舉救下的可不是我一個人,我如果在獄中將蓮香的情況細說,牽連的恐怕還有旁人了。”

    慕容霽眯起眼睛,目光如刀鋒般凌厲:“閉嘴!”

    看他反應,多半是知道沈月秋跟這件事情脫不了關係了。

    趙輕丹嘖了一聲:“王爺想到哪裏去了,我說的旁人是五王爺,可不是什麼女人。”

    她竟然能猜到老五?

    慕容霽神色微變:“你怎麼會想到他?”

    “趙家知道我給人看病的事情,趙安蘭身邊不會少了五王爺的眼線,將那人弄死了,五王爺就成了最大的贏家。一來可以廢掉我這個不受寵的趙家長女,逼着我爹在兩個女婿中間徹底做出選擇,二來嘛,還能給四王府抹黑,畢竟出了這麼一位心狠手辣的王妃,王爺作爲臣妾的夫君難辭其咎。”

    慕容霽定神看了她許久,好一會兒才幽幽地開口:“你不是趙輕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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