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宮裏,趙輕丹從白日坐到天黑,一動不動。

    雨墨擔心她的情況,忍不住勸慰:“您還是喫點東西吧,午膳就什麼都沒碰,晚膳總要喫一些吧。”

    趙輕丹推開窗子,天色暗下來之後,院子裏的風吹進屋內,有些許薄涼。

    一輪上弦月高掛在天上,四周卻無星辰圍繞,顯得空曠寂寥。

    趙輕丹看着窗外,慢吞吞對身後的兩人說:“我從小就在這個宮殿里長大,剛進宮的時候什麼都不懂,李默說什麼我就聽什麼。他讓我做他的皇后,我就眼巴巴地盼着,等着,每一天都努力地去學習,進取,讓自己有朝一日成爲一個合格的皇后。可我等來了什麼呢,等來他親手將我賜死,將我原本的生命從人世間抹去。在死的那一刻我才明白,看着美好絢爛的東西,就像是水裏的泡影,一戳就破。”

    雨墨別開頭:“娘娘,您別說這樣的話了,奴婢聽了難受。”

    “好不容易,我重活於世,幸得老天垂憐找到了一個真心待我的人。我以爲可以跟他白頭到老,再也不用管紛紛擾擾,只要過好自己的自己就足夠了。可是我們總是遇到一個有一個的坎兒,原以爲只要過了最後這一關就再也不會有痛苦了,卻沒想到,新的痛苦纔剛剛開始。”

    她紅着眼睛,慢慢轉身:“誰能告訴我,什麼時候是個頭啊。我真的很累了,只想跟喜歡的人廝守到老,我要的多嗎?”

    雨墨和瑾秋上前將她抱住:“娘娘,事情未必就走到了死局,若是安盛執意不肯將您給交出來,咱們陛下也不一定會開戰。您不要這麼早就下定論,萬一他改變主意了呢。”

    趙輕丹漠然閉上了眼睛:“我真的越來越不明白李默了。有時候午夜夢迴,他還是我記憶裏那個天真善良的少年郎,偏偏一睜開眼睛,就成了鐵石心腸的帝王。早知如此,我就該殺了他的。”

    瑾秋捂住她的嘴巴:“這樣大不敬的話,您可千萬不要再說了。明日您就要啓程回到安盛了,奴婢雖然不知道之後您會不會回來,卻希望您永遠都開開心心的,哪怕生活再苦,這世上也是有很多人關心您的。”

    雨墨也連忙說:“而且宸王殿下的忘情蠱蟄伏之後,按照蠱王的意思,便不會再度遺忘。所以只要您再設法讓他想起您,總還有圓滿的機會。”

    趙輕丹喃喃低語:“設法想起我?”

    她想到了什麼,快步走到梳妝檯前,到各個櫃子裏找了找:“你們還記得本宮小時候帶進宮的兩個指環嗎?是我爹孃的遺物。”

    雨墨一拍腦袋:“記得的,您別急,奴婢幫您給我收起來了。本來您被賜死之後,東西都該陪葬的,不過陛下說未央宮的陳設一律不便,奴婢就替您放在儲物匣裏了。”

    說着,雨墨就從儲物匣裏找出了那兩個看起來很樸素的指環。

    趙輕丹將它們握在手心裏:“這是本宮父母的定情信物,是他們臨終之際我留下來的。”

    大概是收藏妥當的關係,所以看起來還很乾淨,並無塵埃。

    她抿了抿嘴脣:“本宮要將它送給宸王。”

    說完,她就踏着夜色去了崇陽殿。

    崇陽殿外,一副準備好的冰棺正端正地擺放在院子裏。

    明日一早,慕容霽就會躺進冰棺裏,不知要睡多少時日。

    趙輕丹大步走進內殿,伺候的宮人紛紛避讓。

    “你們都出去。”

    慕容霽原本在牀邊靜坐,乍一看到趙輕丹,只覺得陌生又熟悉。

    “這位姑娘。我們今日是不是見過。”

    是見過,卻是將她給認錯爲李默的后妃。

    趙輕丹沒有說話,只是上前一步,忽然踮起腳,吻住了慕容霽的嘴脣。

    慕容霽睜大了眼睛,下意識地想要推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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