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紅嬤嬤端着調香進來了。
太后略略將頭撇開，只當不知。
紅嬤嬤自顧自將屋裏的調香換了新，點上，淡淡的沁香逐漸縈繞開來，讓人心神舒暢了許多。
雲嬤嬤有些嗔怪：“大晚上的你點這提神的香作甚？”
紅嬤嬤淡淡覷了太后一眼：“就該提提神，反正太后娘娘也睡不着，耳房長公主也睡不着，前頭皇上更不用說，都還忙着呢，一家子全都不用睡，才叫齊全。”
太后冷哼一聲，淚珠子還掛在臉上，跟個鬧脾氣的小孩兒似的，就是不說話。
雲嬤嬤卻瞧得清清楚楚，太后一直支棱着耳朵呢，不由輕言相勸：“太后娘娘若是擔憂公主殿下，不如……”
“誰擔心她了？”
太后不自覺提高聲音，繼而覺得自己太過激動，冷哼一聲道：“哀家年紀大了，覺不知不覺就少了……”
外強中乾！
“是是是，都是長公主殿下的不是，老是惹太后娘娘不開心，也怪皇上讓人不省心，也不知道讓着公主殿下一些……”
雲嬤嬤故作嗔怪，但其實她心裏還當真就這麼想的，皇上和長公主鬧成這樣，自己倒是爽快了，可沒一個仔細爲太后着想的，身爲母親，夾在兩個兒女中間，該有多爲難。
“要不改日讓妙山王來陪陪您？”
雲嬤嬤突然提議道。
紅嬤嬤卻反對道：“不過是多一個煩惱人，王爺平日裏乖巧，太后甚少操心，沒得道理這種事情了反倒想起他來了，太后都無奈，更何況王爺，他年紀也輕，要是不小心站錯了隊……”
話語到此便再說不得了，雲嬤嬤張了張嘴，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她最是知道紅嬤嬤偏疼妙山王，早些時候，太后連皇上都忽略了去，更別說自小乖巧的妙山王，存在感實在太低了，若非皇上不好惹，對親弟弟也頗爲照拂，只怕……
所以別看平日裏母子三人一片和樂，但心裏的疙瘩卻也是根深蒂固存在的，不翻扯出來還好，一旦碰觸，傷痕累累。
“唉！”
終是太后深深嘆了口氣：“這點子不舒坦與那時候相比，真真是小巫見大巫了，不過是近些年舒坦日子過慣了，突然不舒坦反倒矯情起來……”
“太后，”雲嬤嬤不甚贊同道：“那時候是那時候，如今是如今，怎麼能夠一樣呢……”
太后擺了擺手打斷她的話：“我知道你心疼我，自然向着我說話，瞧瞧，我這一輩子還是過得極好的，有孃親疼，有你們疼，有兒子女兒疼，還有什麼不知足的呢。反倒是我的三個兒，因爲我這個母親的軟弱，他們早早就懂得凡事靠自己……想想當年我的孃親是怎麼護着我的，再想想我……”
太后的的視線透過昏黃的燭光看向不知名的遠處：“我這個做的母親的真不是個東西，不管是皇上、公主，還是妙山王，要在這樣險惡的宮裏長大成人，又沒有人護着，可不就個個都長成了霸道性子麼……”
“紅嬤嬤，你是跟誰那裏學來的伶牙俐齒，這等大逆不道的話也敢渾說？”雲嬤嬤氣得渾身顫抖，指着這個幾十年的老姐妹，第一次紅了眼：“你一奴婢，也想學那安貴嬪口不擇言不成？”
“忠言逆耳，你見過幾個好聽的實話？”
紅嬤嬤哼笑一聲：“這世上除了皇上誰都不樂意安貴嬪入主中宮，可奴婢就是覺得皇上眼神兒比任何人都利，只要皇上說安貴嬪合適她就合適，因爲他是皇上，孤身一人便可守住太子之位，坐穩大坤江山的皇上。”
雲嬤嬤氣道：“去秋水住了月餘，倒是把你的心給落在安貴嬪身上了，你到底是誰的奴婢？”
“好了，”眼見着兩人吵將起來，太后擺了擺手打斷，正要說話，就見大宮女領了小允子匆匆進來。
“太后娘娘，魏貴嬪去而復返，似乎是有什麼急事。”
“嗯？”
太后心裏微驚，急忙起身問道：“她人可還好？”
小允子忙答：“瞧着不太好，似乎是受了驚嚇，奴才已經着人去請太醫了。”
“嗯，辦得好，趕緊讓人進來，雲嬤嬤，你叫人再添兩盆炭火，且讓人去收拾偏殿……”
太后娘娘一頓吩咐之際，魏貴嬪已經被宮人引着急匆匆進來了。
“哎喲，作死的丫頭，這麼着急趕着投胎不成？”
太后當即眉目一沉，忙讓雲嬤嬤親自去扶魏貴嬪：“你如今也是有身子的人了，怎地還如此毛毛躁躁？”
雲嬤嬤也是膽顫心驚，穩穩將魏貴嬪扶住，卻察覺她身子在微微顫抖，額頭上更有細密汗珠，不由提醒道：“貴嬪娘娘，有什麼事慢慢說便是，這女子懷孕頭三個月最是要小心……”
魏貴嬪卻是等不及了，顧不得禮儀，匆匆打斷了雲嬤嬤的嘮叨：“太后娘娘，出大事了，宮裏混進刺客了！”
“嗬！”
衆人一驚，一時間竟愣住了。
“刺客？”
瞬間的怔愣之後，太后猛然回神，心知魏貴嬪絕對不會拿自己的身子作戲，忙追問：“怎麼回事，你且快快說來。”
“嬪妾不知，只知道有人被追殺，宮人跑得漫山遍野，嬪妾着人去通知巡夜侍衛，卻一去不復返。折返慈安宮的路上，隱約聽到廊道外頭有悉悉索索的聲音，假山石上似乎有人飛來縱去……”
太后聽得一頭霧水，詢問小允子：“如今外頭雪大不大？”
“大着呢，比之前大了許多，雪也鋪了老厚。”小允子老實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