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念頭一閃，已經小心翼翼將懷中人兒抱到了軟塌上。
“姜院判……”
皇帝眯了眯眼，略一猶豫才道：“阿棠的身子……”
宮裏人人皆知，安貴嬪之前身重雙生花之毒，一年之內不宜有孕……
想到這裏，皇帝臉色陰沉，既惱自己不小心，更惱那下毒之人。
“不可能！”
長公主突然尖叫，神情癲狂，姜太醫將將開口，就被嚇得一激靈，乾脆閉嘴繼續爲安貴嬪細細把脈去了。
皇帝瞥了長公主一眼，視線卻落在倒地的太后身上，眼神陡然冰寒。
長公主尤不自知：“皇弟，她不能生育皇子……”
這話，便是龜縮在角落裏瑟瑟發抖的小宮女都覺得不可思議。
倒是梁榮華一眼看出了皇帝的怒火，忙去將太后攙扶起來，只是太后完全暈厥過去，毫無意識的人都是死沉死沉的，她即便略懂皮毛功夫，卻也一個人搬不動太后，不由怒斥縮在角落的小宮女：“還不滾過來，想死不成？”
這一句聲音略重，也不知是驚到長公主還是怎麼地，她竟然轉頭衝梁榮華道：“你又在這裏做什麼，滾出去！”
這可真是……
梁榮華差點甩手離開，要不是想到手中正扶着的是一國太后，是皇帝生母，她真就這麼幹了。
幾個小宮女剛剛小跑過來，被長公主這一聲斥責，嚇得撲通撲通全都趴地了。
梁榮華：“……”
皇帝閉了閉眼：“來人，將長公主送回公主府，無召不得外出。”
一句話，一切塵埃落定。
所以，之前種種忍讓，不過是看在太后面上對長公主最後的寬容。
可眼下，太后暈了，皇帝豈能再容她叫囂？
關鍵是她自己不爭氣，除了一開始緊張，隨着皇帝一句“開副安神方子”，長公主竟然就心安理得的覺得太后無事，就只顧着和皇帝掰扯鬧脾氣，甚至都未將太后從地上扶起來。
這可謂是……自掘後路。
“皇弟，你說什麼？”
長公主不可置信瞪着皇帝。
下一刻，兩名暗衛無聲無息出現，一把扣住長公主，也不知用了什麼法子，她竟是絲毫動彈不得，張口也說不出話來。
這一下長公主終於露出了驚恐之色，可惜，一切都晚了。
被暗衛攜帶着即將離開的那一刻，她終於往太后那裏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太后緊閉的雙眼以及蒼白的臉色……
那一刻，無邊的恐懼終於襲上心頭。
“皇上，還是讓姜太醫給太后瞧瞧吧，太后娘娘畢竟年紀大了……”
梁榮華看出姜太醫神色間並無緊張之色，便大膽開口，實在是太后不能出事。
皇帝此時已經稍微平復心緒，聞言只微微點頭。
“是，正好讓娘娘緩緩神，娘娘身體底子好，並無大礙。”
姜太醫比誰都清楚安貴嬪在皇帝心裏的地位，交代一聲之後，這纔去給太后診脈。
她對於太后的身體狀況同樣一清二楚，所以並不慌張，不急不緩診脈之後，左右一看，發現平日裏伺候在太后身邊的雲嬤嬤不見，猶豫一下，乾脆擼起袖子，自己上手給太后掐人中。
倒不是皇帝不孝，而是皇帝本來就是個不在乎這些俗禮的粗人，什麼懸絲診脈在他看來就是無事找事，無端給醫者看病增加難度，有害而無利。
直接診脈不是更準確，更有效率嗎？
這邊折騰得起勁兒，倒是王思棠這會兒徹底清醒過來，忍住難受問道：“太后怎地了？”
“無事，年紀大了難免氣性大些，不用理會，不過是自討苦喫。”
皇帝輕描淡寫說道，動作極爲溫柔的將王思棠一雙纖纖玉手握在掌心：“可還好？”
“無事。”王思棠自然沒有錯漏掉姜太醫的話，心裏也是疑惑重重，卻也不心急，急也沒用。
顯然，皇帝對她這態度很是滿意，人人都道安貴嬪無禮沒有教養，但在皇帝看來卻不然，她比誰都分得清輕重。
好比眼下，她這不慌不忙的沉穩模樣就遠超了太后多年的養氣功夫。
“怎麼想到來這邊？”
皇帝略帶責怪：“不是說去秋水居瞧瞧？鳳印也給你了，這宮裏少有你不能放肆的地方。”
這是問她爲何偏偏來慈安宮受閒氣呢！
王思棠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皇上當嬪妾想來呢，不是聽說你們母子鬧得厲害嘛，嬪妾這個不招人待見的寵妃來替皇上集一集火氣……”
這話卻是八九不離十的，她固然有故意來氣長公主的想法，但也確實打着鬧一場將此事儘管了結的想法。
“如今諸國使者聚集京城，皇上身爲一國之君，本就不該將精力浪費在後宮這些瑣碎之事上……”
王思棠如此說，有真心自然也有奉承之意，這一點皇帝心知肚明，不免露出些微笑意。
那頭太后將將醒來，剛好將王思棠這句話聽入耳中，神情一僵，張了張嘴卻是半天沒有說出話來，梁榮華以爲她是擔心長公主，便俯身低聲告知：“太后娘娘不必擔心，長公主回了公主府，皇上只叫無召不得外出。”
太后神情數變，最後歸於平靜，喃喃道：“如此……也好。”
言罷，輕輕揮手：“姜太醫，哀家無事，去給安貴嬪好生瞧瞧吧，龍嗣爲重。”
這話倒像是一國太后所說的話了，梁榮華神色複雜，早就聽聞老一輩總說‘兒女都是債’，長公主當真是太后的債，只要她不在太后身邊，太后便又是那個太后了。
“母后放心吧，朕眼下沒功夫理會阿姐，將她關在公主府，也算是強行拘一拘性子，若能改過來自然是好，若是改不過來……尋個合適的機會送遠些就是，朕不殺她。”
也算是給太后一顆定心丸了，最壞不過被貶出京城，連長公主的封號都不會被收回，足夠仁慈了。
太后眼底閃過一絲欣喜，急忙道：“如此便好，如此變好！”
窩在軟塌上的王思棠忍不住癟了癟嘴，長公主要是肯乖乖聽話配合，她定然爲之前種種奉上真摯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