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潮說的話很實在,但是實話怎麼可能比假話好聽,阿茲爾雖然雄才大略,但是剛剛甦醒,根本還未徹底瞭解現如今恕瑞瑪的情況。
他以爲憑他的豐功偉績,恕瑞瑪的輝煌過去,他的迴歸必然是君臨天下。
但是張潮所說的,與他所想實在是相差太遠太遠了,甚至根本就是南轅北轍。
阿茲爾的胸膛都塊氣炸了,以他的驕傲,根本無法容忍自己被自己的人民所遺忘,那是恥辱,那是對他一切成就的徹底否定。
帝王一怒,伏屍百萬流血千里。
阿茲爾現如今早已超越了尋常帝王,他的憤怒自然更是威勢絕倫,天地變色,整個大殿都隨之震動了起來,彷彿其下藏有着一頭史前兇獸,此時正要翻身,甦醒。
這樣恐怖的氣息,尋常史詩強者怕是都要被其嚇得噤若寒蟬,但是這對張潮而言,根本沒有任何效果。
張潮直接無視了阿茲爾的憤怒,聲音平和卻充滿力量,彷彿根本沒有感受到阿茲爾的震怒,道理從來不取決於嗓門大小,他知道,阿茲爾也知道。
他繼續道:“陛下,恕我直言,恕瑞瑪帝國已成昨日黃花,再無人留戀,陛下想要恢復恕瑞瑪的榮光,根本就是倒行逆施,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況且刀兵一起,黎民備受災害,當初帝國沒能庇護他的子民,現在帝國建立,反倒要將屠刀重新放到子民們的頭頂嗎?”
“那麼試問這樣的帝國存在着,對恕瑞瑪人究竟有什麼益處?既然無益,恕瑞瑪人又憑什麼來擁護你,一位沒能庇護他們,反而屠戮他們的暴君!”
阿茲爾的臉色鐵青,瞬間來到了張潮的面前:“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暴君?他或許的確有暴戾之處,但是縱觀整個恕瑞瑪歷史上,也再難找出一位比他還要賢明的皇帝,結果在張潮口中居然成了暴君!
縱然他真是暴君,高居王座,君臨天下,誰又敢當着他面說他是暴君,恕瑞瑪又不是地球的兩宋,言官都敢指着皇帝鼻子罵,在恕瑞瑪,當阿茲爾成功登上皇位之後,便再沒人敢對他有絲毫不敬,除非是死人!
彥立刻舉起烈焰之劍,嚴陣以待,警惕地注意着阿茲爾的一舉一動,這個人很危險,她必須嚴陣以待。
張潮則毫不示弱,緊緊地盯着阿茲爾那充滿威嚴的金色鷹眼,一字一頓道:“這樣的帝國,於民何用?這樣的皇帝,於民何用?”
阿茲爾劇烈地喘息着,怒火化作實質的怒焰,他身上的熱度彷彿要將整個大殿都給燃燒起來,他曾經最擅長太陽魔法,縱然現在爲黃沙魔法所取代,但仍然得到了顯著增強,只比張潮弱上一籌。
“陛下,你想看看當初恕瑞瑪崩析後,帝國人的慘狀嗎?”張潮突然道,他要將當初自己目睹的一幕幕,通過系統的拍攝與投影功能盡數展現在阿茲爾的面前。
他要讓阿茲爾看看,他所以爲的那些數典忘宗的子民,究竟是否理所應當將他銘記於心,那個龐大的帝國在分崩離析時所展露出的醜態,簡直還不如一個小族。
起碼小族的向心力還要來得更強些。
阿茲爾微微一怔,隨即冷冷道:“儘管拿來給朕看。”
他很清楚張潮的用意,他也能想象得到當一個龐大而又臃腫的帝國一夕之間失去了頭顱,殘存的四肢會做出如何愚蠢的行徑,黎民百姓又將遭受怎樣的苦難。
張潮一揮手,頓時在那大殿之上,一副巨幅投影緩緩顯化而出,阿茲爾眉頭一皺,隨即心中的怒火更勝。
“哼,尸位素餐之輩,利比特行省的總督是朕親手提拔,常叮囑他要守牧一方,結果面對蠻人居然敢棄城逃跑,可惡!可惡!這種無恥之徒,縱然五駝分屍也難解朕心頭之恨!”
以他的實力自然分辨得出這上面的究竟是真是假,那一幕幕慘劇,深深地震撼到了他的內心。
縱然這些他早有料想,但是想與看的效果可是大不一樣的,想,不過是一個冰冷無情的數字,一個個令內心不舒的符號,但親眼目睹這一幕,一切便都具現成真,彷彿他親眼所見,而他這一國之君卻絲毫改變不了這一切,這帶給他的無力感與震撼,自責,簡直是十倍於先前的。
畫面漸漸從蠻族之禍跳到了北方草原,場景先是一副寧靜的村落,人們安居樂業,本應是一副祥和之景,但阿茲爾仍然目齜欲裂,他預知到了下一刻將會發生什麼,他感覺心在滴血。
果然,寧靜被打破了。
毫無所覺的村民遭到了大批遊牧騎兵的屠殺,他們肆意屠殺着手無寸鐵的民衆,試圖保衛父母妻兒,手持長刀利斧的壯丁與村衛隊根本觸碰不到他們的邊,弓馬嫺熟的遊牧騎兵對這些不着甲的民兵而言,就如同地獄來的魔鬼一般,不可戰勝。
“該死的草原人,該死的阿蘭人!”阿茲爾發出了一聲極盡憤怒的長嘯,嘯聲宛如雄鷹啼鳴,但卻充滿了哀傷與憤怒。
當初是他在擊敗了葛薩泰人之後,欽點阿蘭人爲草原霸主,建立王庭,但結果在恕瑞瑪帝國崩潰之後,阿蘭人立刻就掉轉槍口,如同惡狼一樣撲了上來,這讓他恨到了極致。
“早知今日,朕當初就該親率鐵騎,將整個草原屠戮一空!”阿茲爾憤怒極了,若不是澤拉斯蠱惑他進行飛昇儀式,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以他的雄才大略,整個瓦羅蘭都將成爲恕瑞瑪的版圖,而區區草原遊牧,根本不值一哂。
畫面仍在繼續,阿茲爾看到了諸侯征伐,領主互鬥,在這帝國危若累卵之際,那些大領主們沒有一個挺身而出的,能夠挺身而出的四方大公也已隨他一同送葬。
而其餘小領主,就算心有餘,但卻力不足,連自保尚且不足,又如何在這亂世,扶這將傾大廈?
終於,畫面結束了,整個大殿陷入瞭如同死亡一般的壓抑與寂靜。
“你退下吧,朕乏了,明日再議。”片刻後,阿茲爾揮了揮手,他感覺心好累,真的好累,無論是悔恨還是憎恨,千年之變,變得實在是太多了。
“陛下,現在你明白我爲什麼勸你止戈了嗎?”張潮卻不走,仍然沉聲道,他想要趁熱打鐵,因爲他發現這些畫面對阿茲爾的觸動很大。
“呵呵,拉什卡,朕的確悔恨,以往人們都說帝王是不會犯錯的,但是朕知道,這些全是自欺欺人之舉,後人如何評說自然大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