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等到醫館,吳以晨便沒了意識,等他醒轉,已經是第二天晌午了。

    昨天的那幫人下了死手,吳以晨現在連氣兒都喘不勻,還沒掙扎兩下肋骨傳來的刺痛,讓他重新倒了回去。

    “你老實躺着。”吳以晨費力轉頭,少年黑着臉端着碗向他走來,“肋骨折了不想死就別亂動。”

    吳以晨嘶嘶抽氣緩了半天才說話:“謝謝你。”

    少年依舊面無表情坐在牀邊:“吃藥。”

    知道他嫌自己話多,吳以晨自覺閉嘴。

    一碗藥喝完吳以晨趴在牀上苦的乾嘔,少年看也不看他徑直收碗走人。

    那藥大概有些助眠的功效,吳以晨本想等少年回來,還沒等到人就睡了過去。

    公雞唱白,旭日東昇,吳以晨再次醒來已經又過了一天。

    少年坐在桌邊啃水果,眼神都沒給他就挖苦道:“本事沒多少,倒是挺能睡。”

    吳以晨:“……”

    他是個傷員好不好!肋骨折了難道不要修養嗎??什麼叫能睡啊!!

    外傷還沒好又被氣的肝疼,吳以晨覺得這個莫名其妙出現的少年,大概是上天派來給他渡劫的。顯然他的劫數還沒有完,少年將身邊的食盒重重墩在桌子上,不耐煩地招呼道:“能下牀就自己來喫。”

    吳以晨心中罵罵咧咧,面上卻慫的不行,坐到桌前乖乖開始喫飯。

    少年在他身邊坐下,時不時扔個白眼過去,瞪得吳以晨食不下咽,看他喫飯速度越來越慢,少年哼一聲嗆道:“伺候到眼跟前還要挑三揀四!”

    吳以晨一口氣哽在喉間,顫着聲兒嚷道:“我受傷了知道嗎?!肋骨很疼的!!”吼完捂着肋骨嘶嘶直喘,少年撇撇嘴訕訕閉嘴,吳以晨生無可戀繼續喫飯,心中哀嚎自己到底是造了什麼孽。

    二人一起住了十天左右,吳以晨一覺得自己好點兒了,就趕緊向少年告辭。

    不出意外的,少年先是一個白眼,再是一通冷嘲熱諷:“身體纔好一點,就迫不及待出去找死嗎?找知道你這麼想我就不該費勁救你。”

    吳以晨生無可戀捂住肚子,不知道是氣的肝疼還是肋骨疼,他咬牙切齒回道:“我就是出去找死,也比跟你待在一起生不如死的好!”而後在少年的暴怒中,抱着自己包袱毅然決然地走出門。

    經過一頓揍,吳以晨算是嚐到了“懷璧其罪”的下場,於是另找了一家當鋪趕緊將包袱裏的衣服出了手。

    將沉甸甸的錢袋揣進懷裏,吳以晨十分財迷地拍了拍,不小心震到受傷的肋骨,吳以晨疼的哼了一聲,於是非常不講理地,在心裏將送衣服的流淵從頭到腳罵了一通。

    京都皇宮篤政殿。

    坐等召見的流王爺,在慶華帝進門時連打了三個噴嚏。

    跟在慶華帝身後的萬中緊張地嚷起來:“哎喲!王爺這是怎麼了?”

    慶華帝含笑問道:“趕回來的太着急,路上受了風寒?”

    流淵連忙起身行禮:“見過陛下。”

    慶華帝擺擺手示意他坐下,流淵揉了揉鼻子坐回原處開口道:“大概是受了風寒,陛下見諒。”

    “受了風寒便好好養着。”慶華帝不滿皺眉,“還有,下次在朕面前不必如此拘謹。”

    流淵尷尬笑笑並不應承,慶華帝搖搖頭岔開話頭問起西南的事情。流淵坐的板正,將西南之事事無鉅細敘述詳盡。

    流淵這廂說完,慶華帝便開了口:“你所言無與上報書信並無區別。”

    “上報書信便是全部之情,臣不敢隱瞞。”流淵俯首回稟。

    流淵大約知道慶華帝的想法,神諭若是個碑拓文書,一切都好說,可就是這麼巧,神諭是一件樂器,還正巧是在他接任太樂署後才被發現。

    若說此事與他無關吧,四個月前星象異動之時神諭不出現,偏偏他接手太樂署不到一個月神諭就出現了。

    若說此時與他有關吧,流王爺身爲陛下胞弟,實在是已經非常謹慎甚至有些小心過了頭。

    其實在一年前流家老將軍,流皇后的祖父去世後,流淵便已經私下求見過慶華帝,說是等戍北將軍們磨練出來,他便正式卸任流家軍主帥的位置,將虎符和軍權交回兵部。

    自慶華帝登基後,十四歲的流王便請旨帶兵,率領流家軍隊駐守大宸北方苦寒之地,非傳召從不回京。在率領手下將士與北方剌鈷草原幾回大戰,建起赫赫軍功後,又及時抽身將手中軍權下分手下各將軍,不僅不貪權不借此邀功,反倒主動向皇帝提出要回京城,並向皇帝請了太樂署的閒職,做個閒散人。

    如此退讓,如此懇切,卻又實在不像是個弄權之臣的樣子。

    流淵心中大約猜到,背後有人在打他的主意。那人看準的便是慶華帝對他的疑心,只要神諭的事引起了慶華帝的疑心,結局無非是兩種情況。

    一是流淵做低伏小,任由慶華帝奪了權勢,把他扣在京中,此時戍北軍內部還未成氣候,若邊境剌鈷進犯,大宸北境邊防便會出大問題。再就是流淵若不甘心大權旁落,舉兵反抗,那時大宸要面對的,便是不可挽回的內亂。

    想出這主意之人,其心惡毒可見一斑。

    可事態顯然出乎了那人的預料,慶華帝竟然直接將神諭一事交付給流王爺去調查。

    雖然看上去慶華帝對自己十分信任,可流淵依舊不敢怠慢,始終小心應付。

    慶華帝沉吟片刻後問道:“如今太樂署歸你管轄,而今的情形你是如何看的?”

    “那些人之所以認定事情能夠有所成,無非是先大張旗鼓吸引百姓的目光。”流淵分析道,“百信信了這是神諭,皇室纔會注意到他們,神諭才能順理成章進入皇宮。”

    慶華帝靠坐於龍椅之上,衝他揚揚下巴示意他繼續,又向身側的萬中揮了揮手,萬中立刻會意轉身匆匆走了出去。

    “神諭之所以會引起騷動,不過是因爲我朝敬畏天地,百姓們亦是時常供給神明。只有這樣他們進獻神諭,才能夠引起衆人關注,纔好借神諭動手腳。”流淵接着說道:“可若此時神諭的神祕感沒了,不再讓人敬畏,他們就是想動手腳也無從下手了。”

    慶華帝顯然沒想到他會這麼說,便問道:“此話,是什麼意思?”

    “他們既然想說它是神諭,那就乾脆昭告天下,定了它神諭的身份。只說這神諭是天神賜予的祥瑞,其作用只是奏仙樂以娛樂世人。”流淵回話道,“到時候陛下在下旨說不忍神諭埋沒深宮,在京都設下看臺,廣招天下樂師來演奏,以求與民同樂。這般既破了神諭的神祕感,又讓百姓相信真的有天降祥瑞,有神明庇佑我大宸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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