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冬雷似乎也是見慣了這樣的場景，不以爲意，反倒是笑眯眯地看着自己這位新師弟。
翻開第一頁，只有“百里陽朔編纂”幾個大字。
而後鐘鳴又翻了一頁，總算是有了大片字跡。
然而鐘鳴纔看了幾眼，便愣在當場。
無怪乎他這般驚訝，實在是這祕籍中的內容有些過於……
那一頁上正寫着：
“此書便是《行路訣》的習練法門，若是有常年在外行商或運鏢所需的武者習練此功最爲合適，我廢話不多說，下面便是具體血氣的運行之法，以及配合的呼吸法門。”
“首先是入門的修習法門，適合初入武道的武者，以及銅皮境武者修習，下面是血氣運行姿勢以及呼吸法門的關鍵要素和具體圖示，相應的要點備註見後頁……”
這段文字之後便是好幾個人體動作圖，將具體行功姿勢、呼吸節奏、肌肉顫動頻率都一一標註，簡直堪稱現代說明書。
“師兄……這祕籍……”
“可有什麼不對麼？”尹冬雷問道。
“呃，我只是覺得，這祕籍與我想象的倒是有些不同。”鐘鳴斟酌道：“竟然通篇都是白話，如此通俗易懂……”
“哈哈，看來師弟你的家傳武學必然是師長口授，方纔會有這樣的疑惑。”尹冬雷哈哈一笑：“一般的武學祕籍都是如此的，你想想，咱們武人又不似書生秀才，哪有那麼多時間通讀四書五經？能夠學全那幾部蒙學讀物已然了不得了，甚至有不少武人，習武前連大字都不識得一個，若是這武學祕籍再寫的文縐縐，誰看得懂？”
鐘鳴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倒確實是這麼個道理。”
“其實現今的祕籍都寫成這樣，倒也是與數百年前的一部武學典籍有關。”
“哦？師兄可否詳細說說？”
“那大概是咱們大魏朝初建之時，我太祖皇帝定鼎中原，橫掃八荒……正是意氣風發之時，於是召集天下聞名的數百位學者大儒入宮編纂一部囊括這世上百家學問的‘百家全書’……”
“好傢伙，這魏鴦倒是有永樂和乾隆那味兒了……”鐘鳴心底暗暗吐槽道。
“而這編修書籍自然要有一位總編修，而這總編修正是當時我魏朝文壇領袖謝經論。”
“這位謝老先生帶着手底下的數百位名儒，盡心盡力地編纂這一部幾乎囊括天下學問的百家全書，而作爲總編纂，謝老先生自然要對這部煌煌鉅著的具體內容進行把關。”
“然後……這位謝老先生不會是在編纂過程中彙集百家學問，自其中領悟了什麼高深武學吧？”鐘鳴隱隱猜到了後面的套路，試探性地問道。
“嗨呀！師弟，還真讓你給猜中了！”尹冬雷叫道：“這位謝經論老先生當真了不得，在編纂這部百家全書之時，不斷吸收容納各家長處，最後竟爾無師自通，真個讓他自這些個學問經典中悟出了幾門極高深的武學！結果短短十幾年的功夫，竟從一個絲毫不會武功的狀態，練就了一副百兵不摧的金身體魄！”
果然……
鐘鳴現在連吐槽的慾望都沒了。
“不過，師兄，謝經論老先生開始編纂百家全書時既然已然是文壇領袖，想必年紀很大了吧？”鐘鳴很快便抓到了一個矛盾點，出聲詢問道。
“其實謝老先生算是很年輕的文壇領袖了。”尹冬雷說道：“年僅五十餘歲，便成了天下間公認學問最高的幾人之一。”
“五十餘歲？”鐘鳴覺得有些好笑：“師兄，便是打着五十歲好了，一個氣血已然開始衰敗的老年人，竟然沒經過任何人指點，僅僅花了十幾年的功夫，便無師自通，將自身體魄錘鍊到了金身境界？這可能嗎？”
“非但是我不相信的。”尹冬雷繼續道：“當年江湖上也沒幾個人相信。”
“於是各路高手紛紛前來挑戰，不過謝經論他畢竟是文壇領袖，這等大學問之人，咱們武人在其面前，天生便矮了一頭，自然不能搞什麼車輪大戰，都是老老實實去遞上名帖，一個個地挑戰。”
“後來呢？”鐘鳴奇道。
“後來啊，這位謝老先生果真大發神威，一開始實戰經驗還有所欠缺，打得束手束腳，越是往後，越是揮灑自如！令人心驚不已啊！”
“甚至數位金身境宗師也上門討教，竟都被那謝經論用自百家全書中領悟的精妙武學給比了下去！”
“這下子可是真正地轟動江湖了！不知多少人都想知道，這謝經論究竟自百家全書之中領悟了何等神妙功法，竟能讓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年老書生，短短十數年間便成了一位不折不扣的武道宗師！”
“一時間，上門拜師求教的、暗地裏下毒威脅的、光明正大打上門想要強搶功法的……什麼牛鬼蛇神都冒出來了！”
“可惜這位謝老先生父母早亡，前半生又醉心學問，未曾婚娶，因而也無子嗣，孤家寡人一個，自然不俱什麼威脅……又因爲編纂書冊，常年住在皇宮大內之中，莫說是那些個三教九流的旁門左道了，便是貨真價實的幾位金身境宗師聯袂闖宮，只怕也是肉包子打狗——有來無回！”
“就這般，謝經論一心修書，雖然一身武學精妙無方，卻無用武之地……不過謝老先生本人也似乎不喜爭鬥，如此說來，他老人家究竟是何等武道境界，又有甚麼所謂？”
“只可惜，謝老先生沒有死在江湖仇殺上，卻死在了這部傾注畢生心血的《百家全書》……”尹冬雷嘆息道：“這破書整整編纂了能有三十多年，竟然還未編完，謝老先生最終積勞成疾，竟然生生累死在了總編纂任上，享年九十一歲。”
“啊？死了？”鐘鳴愕然道：“不是說金身境宗師的壽數能有兩百歲嗎？”
“說是這麼說的，但真正能活到兩百歲的金身宗師也沒幾個。”尹冬雷說道：“大多都因爲一些舊傷暗疾使得壽數有所傷損，能活到一百九十歲左右便不錯了，不過因爲心神耗費太多，像這類不到百年便早逝的情況，也是有的。”
“不過，謝經論在臨死之前，卻將自己於百家全書之中領悟的高深武學盡數錄在了一本祕籍之中，其中血氣之法、輕身之術、兵刃之道、拳腳功夫……包羅萬象，名爲《百家經術》。”
“謝老活着時，這祕籍自然不好拿，但人已經死了，卻是完全不同了。”
“這部《百家經術》珍本便被藏在了當時的皇家書庫之中，雖是層層護衛，卻仍被當時一位輕身功夫修到了頂尖兒的神偷得手。”
“後來這位神偷前輩練成了這百家經術？”
尹冬雷搖了搖頭：“自然是沒練成的。”
“這又是爲何？”
“因爲……”
“他看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