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聖人何求 >105.打抱不平
    那中年人雖說聲音壓得極低,好似生怕其他人知道他在此地說別人閒話,可嘴巴卻是一刻都未曾停過,只是盞茶工夫,便將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說得清清楚楚。

    其實整件事情說來也非常簡單,石子矩的父親所在的礫岩書院是整個礫岩府中最好的書院,礫岩府內有頭有臉的達官顯貴們自然也都將自家孩子送到了書院中學習。

    前段時間乃是礫岩書院收納新生的日子,而住在城南的李員外便將自家僅有六歲大的小兒子也送到了書院之中。

    這位李員外家中豪富,在整個礫岩府都是數一數二的富商巨賈,不僅如此,據說這位李員外與礫岩知府還有裙帶關係,可以說是礫岩府中真正手眼通天般的人物。

    但或許是因爲李家發跡的時間實在太短,導致家教不嚴,加上李員外本人對他膝下的兩個兒子過分溺愛,導致李家的這兩位少爺,平日裏欺行霸市,堪稱兩個大小混蛋,在整個礫岩府名聲很差。

    那位李家大少爺便不用說了,活脫脫紈絝子弟一個,尋常帶着一羣狐朋狗友招搖過市,不知幹下了多少缺德事,據說手上還沾過幾條人命,只是因家中勢大,被強行壓了下來。

    而李家二少爺雖然年紀僅有六歲,但已然是個活脫脫的混世小魔王模樣,據說他剛進書院的那一天,整個李府的下人們因不必再與他朝夕相處,都齊齊鬆了一口氣。

    這樣一個自小頑劣的惡童,進了書院這樣事事都要規矩約束的地方,後果可想而知。

    果不其然,李家二少爺入了礫岩書院的第一日,便因爲上課時捉弄先生而被處罰,先是被打了三十下手心,隨後又在學堂外罰站了足足一個時辰。

    本來這處罰是礫岩書院中一位先生的意思,而石子矩的父親石教習不過是一位執行者,但那位先生畢竟有功名在身,家中又是礫岩府少有的清流世家,李家雖然勢大,但也不可能動他,而石教習卻無甚背景,任人可欺……那位年僅六歲的李家二少竟就此將石教習恨上了。

    回家將自己受罰的事情告知了李家大少,這位李家的大少爺也是個護犢心切之人,當日夜裏便帶着兩名家丁闖入了石教習家中,將其拖出來狠狠打了一頓。

    本來此事便該如此了結,石子矩一家無權無勢,這隻能當是吃了一個悶虧。

    但許是因爲李府的兩名家丁下手實在沒個輕重,這一頓毒打竟然將本就體弱的石教習打成了重傷,過了沒幾日便一命嗚呼了!

    “老哥,那石教習若是就這般死了,家中也不可能沒甚儲蓄吧?這石子矩何至於當街賣身葬父?”聽到此處,鐘鳴不禁有些疑惑。

    “小兄弟這就有所不知了,若這少年人當時忍下了這一口氣,倒也不至於走到今天這一步。”那中年人嘆道:“這位石小兄弟也是一根筋,至親驟然離世,許是一時怒火攻心,竟然抱着父親的屍首跪到了礫岩府衙前擊鼓鳴冤!要李家少爺償命!”

    “他也不想想,那李員外與礫岩知府本就是連襟,礫岩府衙又怎麼可能真的治了李家少爺的罪?”那中年人撇了撇嘴:“最後此事不了了之,但李家少爺卻不想放過這少年人,第二日拿着一張借據,帶着一羣府衙捕快上門討債,竟直接把石子矩的家給抄了!”

    “借據?”鐘鳴愕然道:“什麼借據?”

    “自然是石教習向李府借錢的借據了。”

    “這借據是真的?”

    “自然是假的!”中年人聲音擡高了幾分,引得周圍百姓注目,不由一個激靈,又轉而壓低了聲音:“那石教習之前與李府並無交集,怎可能莫名其妙找李員外借錢?這借據自是李家少爺連夜找人僞造出來的……可雖是僞造,但整個礫岩府衙都是向着李家少爺的,這假的也成了真的!可憐這孩子父親的屍首尚未收斂,便被人趕出了家門,這纔不得已要賣身葬父!總不能任由亡父曝屍荒野吧?”

    “礫岩府衙竟能如此顛倒黑白,那位礫岩知府真不怕官府名譽掃地嗎?”鐘鳴聽罷,只覺血氣上涌,憤憤不平道。

    “唉,這種事情哪裏沒有?咱們平頭百姓遇到了,只能自認倒黴。”中年人似乎也頗有些垂頭喪氣:“要怪,便怪這世道如此吧。”

    “又是世道!”鐘鳴冷哼了一聲,旋即又想到了什麼,臉色變得古怪:“不對啊,老哥,既然這位石子矩賣身葬父,何以到了第三日還未有人出價?我觀這位小兄弟身形挺拔、容貌周正,不愁找不到買家吧?”

    “李家少爺已然放出話來,誰敢買這石子矩,便是與李家作對,誰敢買他?”中年人低聲道:“不僅如此,那李家少爺還……”

    中年人話音未落,圍觀者外圍已然響起一片嘈雜之聲。

    “讓一讓,讓一讓!”

    人羣漸漸分開,讓出一條道路,卻見兩名看起來凶神惡煞、身着淺藍色勁裝短打的壯漢當先開路,後面則跟着一位衣着華貴、形貌卻說不出猥瑣的青年人,這青年人脖子上卻還騎了個六七歲大的小男孩,手中正攥着一串冰糖葫蘆,時不時啃上一口。

    “得了,正說着這兄弟倆呢,這就到了。”中年人見着那兩人,不由自主打了個哆嗦,悄悄附着鐘鳴耳邊言道:“那青年便是李家大少爺,他脖子上騎着的那人便是李家二少!小兄弟,你可不知道,這兩兄弟肚子裏壞水多着呢!先是抄了那石子矩的家,任其露宿街頭,聽聞他要賣身葬父,又要出錢買下他!還要簽下死契,一輩子給李家爲奴!”

    “殺人,還要誅心啊!”

    鐘鳴眯了眯眼睛,很是打量了李家兩兄弟一番,緩緩道:“這李家兄弟,前幾日也來過了?”

    “來過,前兩日都來過了!不過那石家小兄弟也是個硬氣的,放言誰都可以買他,便是李家不行!”

    “唉,可這麼僵下去也不是個事,畢竟這已是第三日,又快要入夏,石教習的屍體再不入殮,只怕很快便要爛掉了!”

    此時,那李家大少爺在兩名隨行家丁的保護下,慢吞吞地走到了石子矩面前,當着他的面扔下了一枚銀錠,不住冷笑道:“石子矩,今日我又來了,怎麼樣,你仍是不願賣麼?”

    那石子矩只是擡首淡淡撇了一眼,便又垂下眼瞼,冷聲道:“滾!”

    “嘿!小雜種,我看你是欠收拾了!”其中一位李府家丁見石子矩言語冒犯主子,忍不住便要擼起袖子教訓此人一番。

    “誒,慢着,用不着!”只是那李家大少爺卻揮手止住了家丁,只是不陰不陽地笑着:“咱們李府又不是什麼幫會賊巢,何必做這些當街鬥毆的事情?他石子矩不忠不孝,任由亡父的屍體發臭發爛,也不願投身咱們李府爲其收斂,那是他自己的事情,咱們旁人卻又能說什麼?石子矩,我倒要看看你能撐到幾時?”

    “哈哈!不忠不孝,不忠不孝!”那一直騎在李家大少脖子上的小童聽了兄長一番話,不由跟着大笑,手裏攥着糖葫蘆串四下揮舞,似乎極爲興奮。

    只是此時的一個聲音卻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竟將那小童的笑聲生生打斷。

    “哦?不知石兄弟收斂亡父,作價幾何?在下雖然囊中羞澀,卻也想要盡一盡綿薄之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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