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衍臉上的悵然似真似假。</p>

    許傾落笑開:“世上從來沒有不散的筵席,不是嗎?”</p>

    少女執起身側的筆,直接在石桌之上鋪展開雪白的宣紙,揮手間一張新的藥房。</p>

    將白紙黑字壓在小巧的石鎮之下,風撩起白紙一角,那娟秀中透着一絲凌厲的字跡躍入眼簾。</p>

    許傾落向着公子衍頷首道別,公子衍這一次沒有再挽留,世上確實沒有不散的筵席,只是少女心中有偏向罷了,若是此刻自己是琅晟的話。她還會如此說嗎?</p>

    許傾落走動的步伐極緩,袍袖翩飛間,滿滿的都是那種風吹雲散一般的淡然,公子衍望着她的背影,想着少女的話,將杯盞中的藥酒也是一飲而盡,也不知道是不是藥酒的緣故,此刻喝來,裏面似乎有些苦澀的味道。</p>

    拿起了那張方子,他也通曉醫道,雖然不如許傾落這般精通。卻能夠看出對方給自己開出的新方子是經過不少斟酌,最合適調養心肺驅除寒氣的溫補性子的藥。</p>

    如此用心。</p>

    男人又斟了一杯酒水:“許姑娘,你以爲這樣便能夠兩清了嗎?殊不知,世上有些人有些事是註定要.....”</p>

    聲音太輕太輕,宛若呢喃,除了前面半句隱約可聞,公子衍後面的話語消散在了風中。</p>

    究竟註定要如何,除了公子衍自己之外,再無人可知曉。</p>

    ——</p>

    許傾落轉頭望了一眼公子府邸上方那一方牌匾,字跡凌厲,鐵鉤銀劃間自有一番逼人氣勢。卻是與公子衍表現出來的性子不怎麼符合。</p>

    垂落了眸子,少女向着街角走去。</p>

    公子衍其人,外表看似溫文爾雅,實則內心暗藏丘壑鋒芒,謀算萬千,讓人防不勝防,許傾落欣賞公子衍,也防備公子衍。</p>

    兩個人也可以稱爲一聲朋友,卻也只是在此時此刻,在一切都不曾揭曉,在一切都還遮掩在雲霧之間的時候。</p>

    所以。許傾落此刻真心的希望:公子衍,希望我們不要再見。</p>

    不想見的話,便不會有爭端有真相,不相見的話,她還可以將公子衍當做一個偶爾懷念的朋友。</p>

    該拜訪的都拜訪的,該送出的東西也送出去了,許家的藥鋪沒有關,而是交給了一個在淮縣時候便幫着許良經營管理藥鋪的家人,皇帝賜下的許府也留下了兩個人負責守着。</p>

    許良本來想着要將藥鋪關了,像是淮縣一般,許傾落勸住了他。皇城中情形如何誰都無法確定,五洲城這邊不比淮縣是已經無法住人了,藥鋪和宅子留在這裏,便是留下了退路,雖然皇城中有琅晟,自己也不是弱者,許傾落卻從來不會多麼相信皇家的恩賞。</p>

    皇帝能夠想到給許家一個向皇宮進貢藥材的所謂賞賜,卻不會想許家民間出身,貿然與宮廷接觸會不會招惹來禍端。</p>

    便是真的招惹來禍端,皇帝也不會多看一眼的,多了一世經歷,許傾落對皇家的真面目清醒的很。</p>

    許良雖然對皇帝崇敬,女兒的話說的也有道理,藥鋪留着也不是什麼大事,他最後同意了許傾落的話。</p>

    鋪子留着,宅子留着,其他的便也沒有什麼了,帶着的東西和人都有所減少,第二日天還矇矇亮,許家的馬車便輕車簡從的出了五洲城城門。</p>

    一開始街道上沒有幾個人,看到許家的馬車也沒有什麼反應,後來有人反應過來,五洲城中不少富紳連官員都派人追到了城門,終究沒有追上。</p>

    許傾落不覺得皇帝給許家一個向皇宮進獻藥材的名額有多麼大恩典,甚至是禍比福多,但是其他人不這麼想呀。</p>

    許家,許傾落,這可是得到陛下賞識,陛下親自宣召去京城的人,還能夠向宮中獻藥,許多人早想着攀附上許家,都想着要在許家離開前好好的聯絡聯絡感情,可是前段時日許家忙的很,出了這家下一刻去了那家,將他們赴宴時候送出的禮物給了回禮便匆匆的離開,整日裏聽說許家那裏忙的人仰馬翻的,讓人也不好在那個時候邀請人。</p>

    想着許家忙亂告一段落之後,在許家離開之前辦一次大的宴會,有這樣心思的人可是不少。</p>

    哪裏想到許家今日一大早天還沒有亮,就輕車簡從的從城門口走了,讓那些追之不及的五洲城中的富紳官員扼腕不已。</p>

    浪費了一個好時機呀。</p>

    五洲城這邊雖然好,但是哪裏有京城好。</p>

    得見天顏可不是人人都有機會。</p>

    “許家定然是要發達了吧。”</p>

    “可不是,畢竟許家女兒可是救治了九皇子和陛下的,那醫術。聽說比京城來的太醫都厲害,陛下召許家去京城,定然是看重了那許家女兒的醫術,生女如此,許家可真是大福分。”</p>

    有自詡消息靈通的,忍不住給旁邊的人說起了許傾落救治九皇子和在皇帝舉辦的宴會上爲皇帝施針的事情。</p>

    人人驚歎:“那這許家可真是要了不得了,就是我們日後少了許家姑娘這樣的神醫,有個什麼,卻是損失了,哎。”</p>

    “損失什麼損失,許姑娘那麼美的人日後是要做將軍夫人的。就算是現在不走,日後也是要走的,就算是留在五洲城,也不能夠給你看診呀,小娘子可有不少忌諱,還能夠給你掀開衣服看不成?”</p>

    有人用戲謔的語氣說着,那眼中的不是什麼歎服,而是一絲絲的調笑味道:“那樣的美人,就算是沒有醫術,在那牀榻上遇到也是......哎呦!”</p>

    那個忍不住說的出格的人一生哀嚎,伸手捂住嘴,那血從指縫間不斷泄露而出:“雖乾的,粗來!”</p>

    漏風的話語間,幾顆白色沾染着血跡的東西囫圇個兒的從嘴裏吐了出來。</p>

    “走吧。”</p>

    剛剛隨手扔出一粒石子打落了那個人半口牙的公子衍將自己的手重新袖入了袍子中,眉眼間的笑意冷凝消散,宛若冰雪。</p>

    這天怎麼還是那麼冷呢?</p>

    男人咳嗽了一聲,脣角有隱隱的血跡溢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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