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從白滿意地微微眨了眨眼睛,說道:“琳琅,咱們小時候,我常常去百花園戲弄你,你可惱我”

    琳琅搖頭,說道:“不惱。”

    陸從白一指慢慢的順着琳琅的臉頰往下捋,再問道:“那你心裏可有我”

    這可把琳琅難壞了,別的問題尚且能巧言令色,可這個問題的答案,要麼“有”,要麼“沒有”。無論如何回答,終究是要違背本心。可若然說“有”,那她豈不就是個人盡可夫的女子,她已經有了夫君,即便不被世人承認,在她心裏是頂頂清楚的,她的心隨着紀忘川生生死死,哪裏還能分出一星半點給別人。可若是說“沒有”,她眼瞅着陸從白一息尚存的樣子,若是真的傷了他的心,怕他就此一命呼嗚。

    琳琅怫鬱不已,咬了下嘴脣,好似下了極大的決心,目光灼灼地回道:“有的。”

    陸從白悵然透了口氣,把頭往牀裏別過去,眼淚倏然落在枕巾上。他坑蒙拐騙似的偷了琳琅的一個“有”字,雖然是那麼言不由衷,可鑽到他耳朵裏,他還是有滿心的動容,如果她說得是真的那該多好。“琳琅,我累了,睡一會兒。”

    琳琅坐在杌子上守着,說道:“嗯,從白哥哥,我陪着你,你睡醒了要什麼就喊我。”

    對陸從白而言,幸福來得太不真實,兩個人簡單的相處,琳琅在他咫尺可及的距離,只要伸手就能把他攬在懷裏,這是他夢寐以求的生活。可是建立在欺瞞之上的算計,又何來長久可言如同寒晝落了一張鵝毛大雪,入夜之後便是冰封萬里,可初陽日升,積雪總會融化成潺潺的雪水。一切最終總要歸於現實,他卻偏要抓緊一分一毫的機會。

    過了會兒,覺然從外面進來,端着煎好的湯藥讓陸從白服用,琳琅趁機想出門去,卻被陸從白叫了下來。“琳琅,你明明說好陪我,只這一個時辰你就變卦了。枉我以身護你,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麼”

    琳琅被陸從白膈應得沒法迴應,只好訕訕低頭認錯。“良心還在肚子裏呢,就是房裏的炭爐不夠火候了,我去外面加點炭。”

    陸從白這才繼續安心的趴好,覺然一手拿藥碗擱在他眼前,他昂起頭喝藥着實有些不便,幽幽望着琳琅,說道:“琳琅,身子骨不便動彈,你餵我喝藥,可好”

    覺然是出家人,眼見這陸府二少爺習武之人,論傷勢算不得頂嚴重,但是發嗲撒作起來,小女子都拍馬不及,唯有早點撤出去眼不見爲淨。

    琳琅原地佇立,略有些扭捏,喂藥之舉着實有些曖昧。可陸從白到底也算她的救命恩人,要不是他拔刀相助,也許此刻自己已經被山賊扔上了賊牀。眼下陸從白情況堪憂,若是不順他的心意,聽之任之,若然延醫誤診,她於心不忍。只好雙膝跪在牀踏板上,好像認命似的端了湯藥,拿調羹一勺一勺往陸從白口中送服。

    陸從白擰眉看他,說道:“餵我吃藥,你就這般嫌棄”

    琳琅不敢得罪陸從白,話都挑揀好聽的說。“你是我的救命恩人,琳琅結草銜環還來不及,哪敢嫌棄”

    陸從白擡手颳了下琳琅的櫻脣,說不出道不盡的歡喜。“你就貧嘴吧。”

    門外有人叩門,琳琅聞聲去應門,門軸移開後,還是少年君子白皙俊朗的面容,只不過是沉澱了一個秋,整個人蕭索若悲秋一般,涼淡了許多。陸白羽見琳琅開門,不驚不喜,只是淡淡問了個好,琳琅請他入房中。

    只有陸白羽一人知道,他死灰般的心,漸漸復甦起來,因琳琅的再次出現,而重新開始了跳躍。可他已經不敢再冒進,每一次他愛到了極處,都怕琳琅轉瞬便會消失。

    他尤記得琳琅失蹤的當晚似乎回來過,親密的感覺過分真實,他一直懷疑那是一個虛假的夢,直到翌日他的牀褥上有一小灘的血漬。那是從少女變成女人的血漬,而那個屬於他的女人到底是不是琳琅

    他糾結着這個問題,整日瘋狂地追索,只有寺廟的木魚和香火才能給予他心靈片刻的平靜。所以,他選擇出家,與揪心的過往徹底割裂,並擇選了一個良辰吉日遁入空門。直到陳其玫來兜率寺告訴他琳琅的消息,琳琅若是真的與紀忘川私奔了,當夜又爲何歸來與他纏綿而後便是上山時遇上山賊,陸從白爲搭救琳琅遇險,如今暫居暢幽偏院療傷。他總歸是要見上琳琅一面,問個究竟。哪怕是擔着哥哥的情分,來探望陸從白的傷勢。

    於是,他來了,用他自以爲平靜的方式,面對他摯愛的女子。

    陸白羽清瘦了不少,條幹筆挺,面容清朗,可有些人便是再好看,不入心就是不入心。只是一陣傷感如穿堂而來的風,吹進她心裏,她何德何能,蹉跎了陸白羽的大好青春。她自問身無長物,卻讓他情堅如金。

    陸白羽打破了兩人見面的尷尬,說道:“聽孃親說,上山途中遇上了山賊,這地方從來沒有出現過山賊,也不曉得是哪路人馬有沒有傷到你”

    琳琅搖了搖頭,領着陸白羽往裏屋走,說道:“多虧了從白哥哥拼死護我,否則,怕是見不到羽哥了。”

    陸白羽若有所思的哦了聲,他快步拔腿往裏跨進去。“那我去看看從白。”

    琳琅快步跟了兩步,說道:“覺然大師來診治過了,清洗傷口,包紮嚴實,還吃了藥。”

    琳琅管家婆似的看顧這陸從白,倒讓陸白羽心裏不是滋味,他以爲琳琅失蹤了,萬念俱灰之下決定皈依佛門,臨門一腳卻偏了。琳琅回來了,他這騎虎難下,到底這家是出好,還是不出好若是言而無信,怕再被人看輕。可真的短髮出家,他這情根仍然種在心裏,強硬拔出來,怕是連皮帶肉一命嗚呼了。

    再跨進一門便到了裏屋,陸白羽停駐腳步,一手扶門,回頭看琳琅,問道:“琳琅,你來兜率寺做什麼”

    “勸你回家。”琳琅問道,“你當真立定心思,決定出家了”

    陸白羽怔忡斯須,當即回陸府,面子上拉不下來。當初信誓旦旦看破紅塵,陳其玫又哭又求都無能轉彎,如今琳琅一現身,立刻屁顛屁顛回去,豈不是着了陳其玫的道,也顯得他被琳琅喫死。“心如死灰,唯有清燭香火,聊以心安。”

    從見到陸白羽蕭索的面容那刻,琳琅心裏明鏡似的,陸白羽出家的念頭怕是猶豫萬分,順着他的意勸說他,必定讓他拿喬。琳琅反其道而行,說道:“不瞞羽哥,大夫人讓我來兜率寺便是勸你回府上,可若你真心皈依佛祖,琳琅必定順你心願。”

    陸白羽登時晴天霹靂,琳琅不僅不勸,還讓他留下,這與他心中所料想背道而馳。“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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