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礙事,妹妹火氣勝。”她笑着指了指耳畔生出的紅痘子,“您看,我這臉上暗自生痘,可不就是內火太旺,需要冷靜一下麼。”

    琳琅與她言笑對視,她媚眼如絲,溫煦和婉,生得猶如純潔的梨花白,標緻可人。

    忽如一陣春風,琳琅猛然感到一絲頭疼,猶如蟲豸鑽到腦仁中,麻木之後便是一陣尖利硬物鑽入。她揉了下太陽穴,又錘了錘額頭,始終無法緩解。

    李之雁輕輕巧巧地替琳琅揉捏起肩膀來,倒是有番熱情的自來熟。“妹妹,這可使不得,去年你替本宮擋了兩頭蛇,本宮都沒有正式道過謝,豈能勞煩你給本宮鬆弛筋骨。”

    “我在這後宮無所依憑,原與謝德妃一同入了女學,情同姐妹,誰知她心思不正出了這檔子殺人填命的事兒。眼下宮裏的人都當和我謝德妃是一路的,明裏暗裏都躲着,唯有姐姐不嫌棄我,我感激還來不及。”李之雁直言不諱,言之誠摯,倒是絲毫不避諱她與謝鶯鶯的關係。

    不得不佩服李之雁一雙巧手,她的按摩鬆弛的水平確實勝於靜如,琳琅拍了下她的手背,含笑說道:“身正不怕影子斜,何必在乎旁人的看法。皇上看重你,讓你做一宮之主,你更要看重自己。”

    李之雁關切問道:“姐姐,身子好些了麼”

    琳琅感謝道:“妹妹巧手,當真好了不少。”

    閒敘之間,靜如快步趕回,見李昭儀給賢妃揉捏筋骨頗爲意外,她中規中矩地朝李昭儀福身請安。

    琳琅接過靜如呈上的外罩衫,脫去李之雁的歸還,“妹妹趕緊穿着,仔細給人看了去,說你一宮之主舉止不夠穩重。”

    李之雁大大咧咧道:“即便有人想傳是非,又能傳去何處呢。姐姐保重身子纔是最緊要的。”

    靜如掃了李之雁一眼,躬身對琳琅說道:“主子,御花園風光雖好,但春風無情,您還是早點回宮吧。”

    琳琅伸手在靜如手臂上穩穩一搭,回首對李之雁說道:“妹妹若是得了空,不妨來蓬萊殿中坐坐。小廚房做的糕點極有水準,配着一壺清茶,可以打發一整日的閒暇。”

    李之雁脆生生地往旁邊一站,屈膝讓琳琅先行。

    琳琅前腳一走,李之雁身後的侍婢若儀上前說道:“主子,您對賢妃娘娘真是上心,可她總是清清淡淡的,不理俗事似的。”

    劉青佩大老遠就看到李之雁與琳琅閒話聊天,李之雁那些刻意交好的舉動一眼不錯地落入她眼中,她暗自冷嘲道:“謝德妃真是心寒,得勢之事姐姐前姐姐後,這一朝被人陰算後,馬上轉投賢妃麾下討好了。”

    劉青佩身邊隨侍黛青附和道:“如今李昭儀頗受青睞,賢妃有孕不便走動操勞,接訪外使之事,更是由她一力主理。這宮裏說閒話的人多,都說只要除去賢妃,下一撥出頭的就是李昭儀,瞧她率先挪了宮便能窺見一二。”

    劉青佩嫉妒地嘆息,不滿歸不滿,又能如何。“都是些沒有受過寵的,有什麼好爭的,橫豎就看賢妃這一胎的造化了。”

    黛青將御醫局打探到的消息,低聲說道:“賢妃身子骨孱弱,懷胎以來都是藥罐子裏泡着,若是離了湯湯藥藥,恐怕賢妃早就不妥了。李昭儀該是動了取而代之的心,擎等着賢妃香消玉殞,她能趁虛而入。”

    劉青佩冷笑,不疾不徐道:“誰讓皇上是癡情種,偏生喜歡商賈出身的女子,感情之事分了先來後到。”

    “主子,若論您與賢妃,那的確是輸了與皇上的前緣,但只要賢妃”黛青含蓄,不作深論,劉青佩自然明白她話中之意。“您與李昭儀一同入宮,論顏色,您更勝一籌,只不過李昭儀事事籌謀,越過您的頭去。率先入了皇上的眼,趁着眼下皇上並未招幸李昭儀之前,您也要好好表現纔是。”

    劉青佩雖不甘心被李之雁拔得頭籌,可身無所長,除了嫉妒之外,也唯有無望一嘆,“皇上的心不在後宮流連,如何表現”

    李之雁穿過連片如雲的花叢,笑盈盈地走到劉青佩跟前,“青妹妹何時來的,怎麼不同我說一聲,天光日色那麼美,正好一起賞花。但眼下也不晚,相請不如偶遇,不如去亭子裏坐一坐,說會子話。”

    劉青佩清雅一笑,端着人畜無害的態度,“適才見姐姐跟賢妃交談甚歡,舉止親暱,不便打擾。”

    李之雁無礙笑道:“賢妃娘娘懷孕身子骨不爽利,我不過是施以援手,助她緩解疲累。”

    劉青佩說道:“我自然是知道姐姐對誰都好,舊年兩頭蛇的意外,還虧得姐姐仗義挺身,否則賢妃娘娘怕是危險了。”

    兩人虛虛實實地聊了一會兒天,各自都心覺無趣,看晌午將近,便託辭回宮中用午膳,分道揚鑣散了。

    若儀跟在李之雁身後,替自家主子打抱不平,那劉招容句句艱澀,分明是在嘲諷李之雁攀上賢妃這個新碼頭,拋棄謝德妃的姐妹情於不顧。“主子,您不生氣麼,怎麼生得這般好氣性。那劉招容分明是氣不過,每句話都不好聽。”

    李之雁兀自往前走,頭也不回,昂然而行,自信燦燦道:“她不過就是嫉妒,鬧不出什麼風波來。後宮的女人呀,最是無聊,仗着君寵作威作福,沒有君寵照樣挖空心思攀比,真是不知道她們心裏裝了多少爛草根,才能這般短視無趣。劉青佩嫉妒我入了皇上眼,入眼又如何,不過是找個人替他暫時料理後宮,只要賢妃安然生產,這後宮之主的地位舍他其誰”

    若儀聽李之雁一口喪氣話,身爲侍婢也倍感委屈,誰不願意伺候宮中紅人,主子不受寵,跟着底下人也灰頭土臉。“主子,您這話婢子都替您委屈,你好眉好貌的,哪兒不如人,論出身更是上品,不過就是沒趕着好時候。您心地善良,上天可見呢。”若儀突然壓低聲音道,“婢子在御醫局有個同鄉,聽說賢妃娘娘身子孱弱,眼下就吊着一口氣不走。只要懷胎足月,生子之日,怕是她斷魂之期,到時候後宮空虛,就是您撫慰皇上的時候了。”

    李之雁啐了口,扯了扯若儀的袖口,“別胡說。這些話爛在肚子裏,不許再跟外人提起。”

    春風過境,翠綠的柳枝抽芽萌發,一樹樹斜倚旁出,垂下如少女般的瀑布青絲,綿綿柳絮隨風盪漾,飄滿了整個後宮。蓬萊殿中吹來了白蓬蓬的柳絮,如棉花般漫天漂浮。

    琳琅看到棉花般的柳絮便周身不自在,身上漸漸發起紅疹麻癢,靜如不放心就請了鄒佩衍來問診,鄒佩衍看琳琅手上凸起的紅腫已經被抓破了一層皮,這是對柳絮過敏所致。琳琅用藥要仔細斟酌再斟酌,過敏用藥往往含有激烈的成分,恐會傷及胎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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