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靜靜站着，周邊的花匠們就戰戰兢兢地修剪花枝，生怕出了點差錯。</p>
燕擬不太像來賞花的，倒像是來欣賞他們的醜態的。</p>
見到禾又，他彎了彎脣。</p>
“有趣嗎？”</p>
禾又：……</p>
“無趣。”</p>
這孩子是不知道什麼事情叫有趣吧。</p>
她這麼幹脆的反駁，燕擬也不生氣，他贊同的點了點頭。</p>
“是挺無趣的。”</p>
所以他才把蕭秋綰叫過來了。</p>
他饒有興味：“你昨天去參加太傅夫人的壽宴了？”</p>
禾又眨眨眼睛：“是去了一趟。”</p>
燕擬的消息還挺靈通。</p>
燕擬指尖捻着一片花瓣，懶懶散散的模樣。</p>
“有趣嗎？”</p>
禾又覺得如果自己真說有趣了，這位任性的皇帝有可能真會去參加誰的宴會體驗一下。</p>
“一點也不。”</p>
這也是實話，確實十分無聊。</p>
燕擬突然想起蕭家還有個過繼來的小姐，挑了挑眉。</p>
“你家還有個二小姐？”</p>
禾又覺得他對蕭家有點過於瞭解了。</p>
“是，名冬華。”</p>
燕擬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你討厭她嗎？”</p>
禾又擡眼看他：“陛下這話是什麼意思？”</p>
燕擬彎脣笑：“朕可以幫你殺了她。”</p>
蕭家二小姐比蕭家女將軍在京城裏名氣更盛這件事，讓燕擬有點不太高興。</p>
他有幾天沒殺人了。</p>
禾又失笑：“不勞陛下費心，這是蕭家的家事。”</p>
燕擬興致不太高，視線慢悠悠地在她身上繞了一圈。</p>
這個女將軍一點也不暴躁勇莽，瞧着好欺負得很。</p>
他突然問：“你怎麼不穿裙子了？”</p>
禾又換回了長袍。</p>
她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衣服：“長袍比較多些。”</p>
她對穿什麼衣服不太在意，有什麼就穿什麼。</p>
燕擬收回了視線，把指尖一直捻着的花瓣丟了，他指尖染着一點顏色，些微的豔。</p>
“將軍覺得這些花，哪一朵最好看？”</p>
他可以考慮一下，把最好看的那朵送給她。</p>
少年從不穿金色龍袍，一身純黑色的長袍勾勒出清瘦的身形，胸口處蔓延着暗紅色的紋路，他眉眼綺麗精緻，在淺淺的陽光下臉頰冷白瑩潤，有種荼蘼般的豔麗。</p>
禾又彎了彎眼睛：“面前這一朵。”</p>
她家小美人才是最好看的那朵嬌花啊。</p>
燕擬看到禾又視線落在自己身上時，才反應過來她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一時間有些怔愣。</p>
少年微微睜大狹長的鳳眼，眸中漾着淺淺的光，他眸色很深，像暈着一團墨色。</p>
半晌，燕擬抿了抿脣。</p>
他微垂着眉眼，纖長濃密的睫羽輕輕顫着，遮住了眸中的情緒。</p>
“蕭秋綰。”</p>
燕擬擡眼看她：“你膽子真的很大。”</p>
什麼話都敢說，好像一點都不怕他。</p>
禾又淺淺笑了下：“陛下要治我的罪嗎？”</p>
燕擬也笑，笑意卻很淺。</p>
“不會。”</p>
非但不會治她的罪，燕擬甚至已經在想該如何把她拐進宮裏了。</p>
滿園的荼蘼都比不上蕭秋綰合他心意，他得把這朵嬌花種在宮裏。</p>
燕擬指尖輕輕撥了下腕上的佛珠，微微斂着眉眼。</p>
禾又不知道面前這個少年都在想些什麼，她還想着談點正事。</p>
“江南水患一事，陛下打算派誰去解決？”</p>
解決好了，可以平息民憤，安穩民心，解決不好，效果自然會相反。</p>
燕擬心不在焉：“林之鶴。”</p>
林之鶴自告奮勇想要攬下這個差事，燕擬也沒有想阻攔的意思。</p>
反正對他而言，沒有什麼區別。</p>
禾又：……</p>
“你答應了？”</p>
燕擬挑眉：“你不想讓他去嗎？”</p>
他眯眯眼：“你們很熟嗎？”</p>
蕭秋綰這個女將軍跟丞相怎麼會相熟。</p>
禾又搖頭：“不熟，只是不太喜歡他。”</p>
她斟酌着用詞：“林丞相心思有些過重了。”</p>
要是這個差事真落到林之鶴身上，禾又覺得他能不動聲色的把它搞砸，並且把鍋推到別人身上。</p>
燕擬靜靜看了禾又一會兒，別開視線。</p>
他語氣很淡，漫不經心的。</p>
“是嗎？”</p>
林之鶴的心思，燕擬又怎會看不出來，只是不想在意罷了。</p>
他坐在這個皇位上，有多少人虎視眈眈的要把他拉下來。</p>
只是，大燕朝，就算改朝換代又如何呢。</p>
禾又看出他對這件事情的不在意，有點傷腦筋。</p>
清醒的看着自己的國家覆滅，甚至還有幾分故意的意思，燕擬委實是個任性又敗國的皇帝。</p>
燕擬不喜歡談論這些，他現在對種花沒了興致，只對蕭秋綰有興趣。</p>
“蕭將軍喜歡做什麼事情？”</p>
禾又還在想事情：“帶兵打仗。”</p>
燕擬思忖了一會兒。</p>
打仗？那不就是殺人嗎？</p>
剛好，他也喜歡殺人。</p>
找到了共同愛好的燕擬有點高興，眉眼都愉悅的舒展了些。</p>
“那你有什麼願望嗎？”</p>
他可以滿足她。</p>
嬌花被養得矜貴了，自然也就離不開溫室了。</p>
禾又繼續走神：“國泰民安。”</p>
燕擬抿了下脣，眉眼冷了些。</p>
與他想做的剛好相反呢。</p>
他皺了下眉：“換一個。”</p>
禾又回神：“嗯？”</p>
燕擬耐着性子：“換一個願望。”</p>
禾又眨眨眼睛：“陛下要滿足臣的願望嗎？”</p>
燕擬淡淡點頭：“所以你可以好好考慮一下。”</p>
禾又彎了下脣：“希望陛下多喫點飯，愛惜自己的身體。”</p>
有風揚起純黑色的袍角，空空蕩蕩的。</p>
少年身形清瘦，露出的一截手腕瑩白而纖細，腕骨突出。</p>
燕擬，真的很不愛惜自己。</p>
禾又把自己的手腕伸出來，又指了指燕擬的。</p>
“陛下太瘦了。”</p>
再瘦下去，手腕怕是比她一個女孩子的都要纖細了。</p>
燕擬微微垂眼，少女皓腕瑩白好看，腕上乾乾淨淨，沒有絲毫裝飾。</p>
他指尖擡了擡，這次沒有再忍了。</p>
燕擬握住了禾又的手腕。</p>
少年用力很重，他膚色很白，手背上蔓延着青色的血管脈絡，像是病入膏肓的末路人一般脆弱。</p>
可他緊緊攥着禾又的手腕，青筋鼓起，前所未有的渴望生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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