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織與其流子所在的旅館房間在那詭異的傀儡腔調以及莫名沉悶腳步中,開始一點兒一點兒的產生變化,房間內用於裝飾的花朵一片片的枯萎,茶壺內的清水在眨眼之間變得混濁起來,蟲類特有的腥臭味道開始出現。
“咚咚——咚咚——”
類似於蝗蟲的昆蟲用它們的身體不斷碰撞着旅店房間的玻璃窗,暗金色的窗簾在無風的時候自己飄蕩起來隨後形成了一個人形的輪廓。
“來了...來了...他們來了...”被拘束服禁錮的其流子盯着那人形輪廓不斷重複着呢喃,“我們是祭品...我們是祭品...我們一定會死...”
黑暗與幽邃順着旅店的窗臺一點一點的侵入到日織與其流子所在的空間,暗金色的人形輪廓在臺燈與白熾燈的映射下變得越來越明顯,慘白色的光暈環繞其中看似神聖實爲詭異。房間內的桌椅和衣櫃莫名地震動起來,老舊的電視屏幕沒有徵兆地自己開啓,雪花屏幕在其流子的低聲呢喃中逐漸清晰——
一個穿着白色長袍的少女出現在電視機的鏡頭內,而在慘白少女的四周環繞着幾個虔誠的信徒,日織琉璃艱難地爬起身來審視起電視熒屏所播放的內容。只見幾天前死去的坂田警官與安倍夜蝶子兩人端坐在一方寬厚的日式矮桌後,向着屏幕外的日織琉璃打起招呼,在這兩人的身後是難以辨別的咒文與符號。
“月初之時,吾父降生,受神之旨意,傳世間之福音~”
一位頭帶惠比壽(日本本土的神祇)面具的能面藝人手持繼檜扇身穿狩衣從電視機熒屏盡頭猥瑣走出,然後大搖大擺地踏在了夜蝶子與坂田所坐的日式矮桌上——緊接着慘白少女消失,電視機的所有鏡頭統統交個了這名能面藝人,傀儡唱腔不但詭異而且幽邃,這與藝人頭上所帶滑稽的面具截然相反。
“哀兮哀兮~今宵無月~嘆兮嘆兮~往日難尋~呼嚎兮,四方來朝~悲嘆兮,獨生一人~往返兮,來去自如~羣蟲兮,分食衆星~”
能面藝人的身體伴隨着禱詞而慢慢輕舞,其手中的摺扇在身軀舞動的時候自然而然地張開,雙腿配合着手中紙扇在日式矮桌上做着不算高雅的動作,頭頂的面具隨着曲調的升高開始轉動。
此刻日織琉璃的所有注意力全被電視機內的表演所佔據,手腕上的新月疤痕彷彿火一般的炙熱,感覺下一秒就會將其融化。
“噠噠——噠噠——”
原本臥牀不起的日織琉璃突然間掀開了自己的被褥,順着牀與牀之間的縫隙走近那名能面藝人,而坐在牀弦上的其流子則躲在一側不敢動彈。當能面藝人的唱腔到達最高潮的那一刻,其手中的摺扇忽然合上直指日織琉璃,隨後能面藝人的頭顱便與面具一齊跌落了下來。
“祭品...祭品...祭品...”坐在日式矮桌前的安倍夜蝶子與坂田橦低聲呢喃着,手指緊緊扣在矮桌的邊緣之上,“神明需要祭品...”
“颯颯——颯颯——”
就在日織琉璃靠近電視機即將接觸電視屏幕的那一剎那,整個旅店的燈光瞬間暗了下來,詭異的嚎啕聲掩蓋了之前的禱告聲,溼滑的血腥味直接鋪滿了整個房間。
“爸爸媽媽...這裏好擠啊...我不想要待在這裏...”
“有人來救救我們就好了...哪怕...只有一個人能分擔我們的痛苦也行...”
透明形態的內臟順着一家四口的靈體跌落在了日織的頭上,腸道與腦髓粘連於日織的手腕和腳踝,將慘白少女留給日織琉璃的記號覆蓋掉,支離破碎的靈體將日織硬生生地壓倒在地。
“好痛...好痛...要是有個人能替我受苦就好了...”
黑色的長髮從靈體的一端蔓延,然後緊緊束縛在日織的勃頸上,堅韌的髮絲將青年的喉嚨勒出了一條血痕,手臂從果凍狀的靈魂內延伸出來,扣在了日織琉璃的腰上鑽進了他的體內,就在這一瞬間日織切切實實地感受到了名爲“鬼魂”的存在。
“不是幻覺...不是臆想...我的手臂和脊椎能感受到疼痛...”日織琉璃的心中如此說道,“我的身體已經不是我自己能控制的了...我...我...好像變成了傀儡...”
死於車禍的一家四口現在已經完全進入到日織琉璃的身體之中,頭頂上的燈光變得正常起來不再閃爍,旅店房間內的血腥氣息在日織琉璃從地上爬起的那一刻消散不見。
“咯吱——咯吱——”
只見青年的眼神呆滯,手臂與腿腳開始不自然的擺動,接着如同一個瘋子那樣奔向房間的大門。
“砰——砰——”日織的頭顱在碰撞到門板的那刻發出巨大的聲響。
“去死——去死——我要去死——放我出去——”日織琉璃的口中發出了孩童一樣的高呼,心智則像是被狐狸蠱惑了那般懵懵懂懂。
“噠噠——噠噠——”
輕慢的腳步聲繼續從旅店的房間外傳來,這腳步聲在電視機關閉以後變得越來越明顯,有那麼一刻甚至超出了被惡靈附身的日織琉璃的叫喊聲。
“噠噠——噠噠——”
與“找替身”的惡靈不同,旅店房間外的那個存在顯然更爲的高級,它的每一個舉動都是幽邃且安靜,彷彿深思熟慮的變態殺手一樣,這和那因爲車禍而被擠從成一團的靈完全不同。
“咚咚——咚咚——”
旅館房間的窗外依舊有類似於蝗蟲的昆蟲撲來,屋子裏的白熾燈泡開始變換顏色,在幽綠色燈光的掩護下,蟲子們成功進入到這狹小的旅店房間。
“滋啦——滋啦——”
窗沿的玻璃開始碎裂,一隻只長有人面的蝗蟲趴在了被附身的日織身上,用那黑漆漆的眼珠緊緊盯着青年的身軀。
“祭品...祭品...我需要足夠多的祭品...”窗外的一陣寒風吹過,那名出現在電視機內的慘白少女浮現於房間的角落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