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眼睛...是怎麼一回事...”日織琉璃用手掌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表現出一副喫驚的表情。
“不要在意我的眼睛...我的眼睛不是我們要談論的話題...”安圖恩特婆婆冷冷地迴應道，然後用那隻“瞎掉”的眼睛對準了手裏的“神血”。
“許多的宗教狂信徒都覺得這個世界本該存在‘神’的，只不過‘神’的表現形式會因人的思維方式而產生改變——既‘我思故神在’的唯心理論。”
被安圖恩特凝視之後的“神血”化爲了淺黃色的，接着這個可怖的老婦人將其注入到的一個正在加熱的燒瓶中，隨着透明的液體一點點分解形成了淺粉色的蒸汽，而安圖恩特也繼續了她的話題。
“爲了驗證‘我思故神在’的猜想，美國政府在上世紀八十年代——也就是美蘇冷戰的時期建立了羅斯力克圖實驗基地，而這個實驗基地最爲出名的實驗是‘缸中之腦，腦中之神’...”安圖恩特緩緩地說道，
“人類之所以可以感覺到疼痛、歡愉、憤怒、快樂等等的情緒，是因爲身體內部激素調節對於大腦的影響，人之所以會產生自我意識、出現記憶也是大腦內部神經節點的調整。然而大腦本身並不具備任何的功能，它既不擁有觸覺、聽覺、嗅覺，也不能消化食物提供能量...
大腦唯一擁有的也是獨一無二的便是它佔據了人所最爲寶貴的東西——思考，可本體卻是依附於身體的存在，所思考的一切都圍繞着這副身軀的生存與繁衍...既然如此那將大腦從身軀中隔絕出來然後提供一個良好的實驗環境以供給大腦的消耗，在沒有身軀、內臟、骨骼、血液的情況下大腦又在思考些什麼...會不會向着人類思維中的‘神’所靠近呢？”
“額...額...額...”日織琉璃再一次陷入了沉思。
“滴答——滴答——”
淺粉色的蒸汽冷凝成爲液體，然後再經過蒸煮、催化、提純、煮沸，最後又順着冷凝管盡頭的玻璃導管滴入到棕黑色的玻璃藥瓶中，溶液的製作工序複雜而繁瑣，爲這原本就幽邃的實驗室增加了更多的詭異之感。
藍綠色的光幽幽地照射在‘神’的軀體上，墨黑色的觸手在黃綠色的溶液內翻滾着。
“拿着吧小子——”安圖恩特將盛放“羅斯力克圖五號”的玻璃藥瓶遞給了日織琉璃，隨後眼罩重新戴在了自己那隻瞎掉的眼睛上，“公司要下個月才能把材料全部送來，我暫時只能提煉出這麼一些了...你告訴七寶這小子省着點用，如果實在不行那去東京的黑市看看，花點高價錢也許能買到類似的藥水...”
“好...好的，我...我會轉交給七寶前輩的...”日織的眼睛稍微向安圖恩特婆婆所在的方向瞟了一眼，臉上的表情沒有過多的起伏，就彷彿是一尊打磨好的石像。
“既然如此...那麼安圖恩特婆婆，我就不打擾您了...”日織琉璃向着安圖恩特深深地鞠了一躬，“祝您長命百歲身體健康...”
“等一等——小子——”就在日織琉璃打算離開的時候，安圖恩特卻叫住了他，“你手臂上的傷痕是從哪裏來的...”
“手臂上的傷痕？”
日織琉璃下意識的伸出了自己的左臂，將袖口向上稍微拉起，一道狹長的淤青映入了安圖恩特的眼中，那淤青的中心是一個淡紅色的新月圖案，裏面包裹着一個倒十字架順着手肘的內側一路蔓延到了手腕之上，看着頗有股邪祟宗教的風格。
“那麼...它現在還會到疼嗎？”安圖恩特問道。
“額...之前的話有點疼...但七寶前輩將那個惡靈消滅以後就...沒有什麼太大的感覺了...”日織琉璃緩緩地說道。
“是嗎...那麼能讓我再仔細看看你的手肘嗎？”
說着安圖恩特抓緊了日織琉璃的手臂，其力度之大堪比一個成年的壯漢，那乾枯的手指則像鐵鉗一樣夾住了青年的手肘使其動彈不得。
“好...好的...”日織琉璃迫於無奈地回答道。
“哦——不錯嗎——”安圖恩特看着日織琉璃手肘處淡紅色的新月圖騰，不由地讚歎道，“看上去你對於‘神’這種存在的適應性很強嗎...”
“額...這種事情也有適應性嗎...”日織琉璃想要將手抽回，然而安圖恩特婆婆的手卻遲遲不肯移動，老邁的指節像是枯樹的根——看似搖搖欲墜實際上卻堅韌到難以撼動。
“當然有——就像是花粉過敏或者對貓狗過敏一樣...人對於‘神’這種存在也會產生一定的排斥...”安圖恩特的眼睛看向了日織琉璃，拉着他一同坐在了試驗檯的一側，而被困在玻璃容器與金色溶液的‘神’正舞動着觸鬚上的眼睛觀察着日織。
“他很喜歡你...”安圖恩特低聲地說道，“你是除了我以外，你是他比較抱有好感的人了...”
“額...您...您爲什麼這麼說...”日織琉璃感覺自己的後脊發涼，要知道被這樣一個不可名狀的物體喜歡任誰都覺得可怕。
“你應該有感覺得到吧...來到這裏之後，心臟跳得比之前要激烈，腦子裏掌握恐懼的那根神經繃得越來越緊...”
“額...這是湊巧吧...”安圖恩特的話直接嵌入了日織的內心深處，那種類似於本能的恐懼自從來到了這個實驗室就一直沒有消散過。
“並不是湊巧——”安圖恩特婆婆臉上的褶皺嚴肅到擰成了一團，就像是已經下鍋炸好的天婦羅，
“‘神’這一事物只要存在便會給予周圍的人精神方面的影響，比較常見的表現形式就是無精打采或者情緒亢奮。而‘神’的力量越大那麼其對於精神方面的影響也就越大，嚴重的甚至會直接導致人類的腦死亡...尤其是對於那些所謂的‘神職人員’...‘神’對於他們的影響遠超於一般的人...”
“神職人員...牧田君？！”日織琉璃的下意識地但心起自己的好友。
“神職人員與‘神’之間的關係，就好比對花生過敏的人偶然喫到了帶有花生醬的食物，接着全身長滿了膿包——神職人員是用自己的身體反應和精神狀態來確定‘神’這一事物的存在，越是接近‘神’越是對‘神’虔誠，那麼他們的反應也就越強烈，理智也就崩潰得越快...”
安圖恩特婆婆臉上的表情，變得更加詭異莫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