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抹殺神明 >第一百八十三章:祭獻(六)
    不斷下跌的雨水敲打着廟宇的邊緣,搖晃的樹影在寺院的窗前揮舞着自己的爪牙,閃爍的雷電折射出詭異的身影,風帶着青苔氣味的溼氣一步步踏進了佛堂,日織琉璃手中的火把先是閃爍爾後熄滅最終復燃。

    糾纏變換的火焰照耀在這無人的空間,迷離交織的光暈順着少年的手臂一點點擴散,遠處山巒傳來的風之低語像是婦孺們的哀嚎聲。

    “咕咚——咕咚——”

    日織琉璃將粘稠的唾液嚥進自己的喉嚨,而其的雙眼則緊盯着佛殿塑像那起伏的胸口,上千只黃銅塑就的手臂攥緊各式各樣的佛教法器,金剛杵的邊緣在火把的映射下顯得異常銳利,燭臺和淨瓶像是一對孿生兄弟那般牢牢挨靠在一起,楠木製成念珠牢牢纏在了菩薩的右手上像是蝰蛇一般。

    腳下的蓮花臺在這昏暗不明的光線中顯得越發龐大,就好似一隻正欲吞人的海鯨,日織琉璃的身軀在這碩大的佛像前顯得過於渺小,以至於他的雙腿因爲本能的恐懼而開始顫抖,可另一種情感卻也隨之而生——那是一種迫不及待、按捺不住、渴求着刺激與異常的悸動,就像一盞小小的火苗灼燒着這個男人的五臟六腑。

    “颯颯——颯颯——”窗外好像傳來了一陣蟲鳴,可過了一會卻又消失不見。

    日織琉璃的注意力在被這短暫的蟲鳴分散之後,很快又回到了那尊“千手觀音浮屠”像的身上,只見原先還處於靜滯狀態的塑像現在已經將手伸向了自己的喉嚨——碩大的指節宛如支撐屋脊的房柱,銅塑的指甲堪比端頭臺的閘刀,那一副副形態各異的法器則是用於拷問的刑具。

    “怎...怎麼...回事...”

    日織琉璃下意識地後撤了幾步以逃脫“千手觀音浮屠”像的掌控,其手中的火把則搖曳地更加激烈——昏紅的光暈纏繞在佛像手指的縫隙,幽邃的陰影彷彿看不見盡頭的深淵,來源於未知的不安籠罩着一層恐懼的色彩,此刻日織的耳畔傳來竊竊的私語。

    “無我相...無人相...無衆生相...”

    “無我相...無人相...無衆生相...”

    哀嚎式的佛偈在佛堂大殿的陰影中游蕩彷彿沒有實體的幽魂,不詳的惡感沿着脊椎一瞬間爬上了腦髓,難以言喻、難以描繪,那黑暗的腳步在不知不覺中靠近着日織琉璃。

    “颯颯——颯颯——”又是一聲蟲鳴,日織琉璃手中的那具火把再度熄滅,但這次沒有重新復燃。

    一道淺金色好似書籤的光芒從佛殿塑像的雙眼中游弋出來,那似睡非睡微微閉合的雙目在就在火把熄滅的瞬間張開。

    無數的惡意、無數的肢節沿着“千手觀音浮屠”像的銅鑄之軀蔓延開來,幽邃的黑暗從其的關節縫隙溢出,亡靈與惡鬼則像是池水中的魚蝦在這黑暗中漂游。

    “噠噠——噠噠——”日織琉璃手中的火把跌落在地發出聲響,爾後翻滾了兩圈滾落在了玄者七寶的腳下。

    “這傢伙...”被火把吵醒的七寶慢慢張開了雙眼,他盯着那被燒掉一半的木板臉上表現出一種無奈跟惋惜的表情。

    “果然...還是缺乏我們這行的工作經驗...明明還是個不錯的苗子...”玄者七寶如此說道,然後將自己的手指輕輕放進了自己的西裝口袋,“啊...這一段時間又得自己一個人幹活了...新招的三個實習生居然沒有能活下來...”

    就在七寶把話說完的那一刻,他所在的空間也漸漸地被黑暗所覆蓋,面前的篝火散發出幽藍色的光暈,陰影的深處傳來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

    “吱呀——吱呀——”

    腳踝踩踏着木板的聲音由低變高,有着人類輪廓的礁石堆被臭掉的章魚和海鰻所填實,綠到發黑的海帶與海草壓砸其的頭頂,死掉的珊瑚蟲以及青苔附着於怪異的表面,以不健康的灰白色構成了它們的“皮膚”,其的四肢與身軀則在每一次的運動中傳來哀嚎。

    “無我相...無人相...無衆生相...”

    “無我相...無人相...無衆生相...”

    溺亡鬼們唱誦着佛偈,攜帶着陣陣惡臭一點一點地靠向了七寶,那因爲死亡而已經腫脹的蝦蟹屍骸開始煥發出新的生機——粘稠的墨綠色膿液從這些腐爛蝦蟹的體腔中涌出,褐色的寄生蟲則在黏液裏扭動它們的身軀,黑乎乎的觸手沿着角落的暗處向玄者七寶發起了進攻。

    “哼——不過是一些低等的靈體罷了...”七寶冷冷地發出一聲嘲笑,爾後將裝在西裝內兜中的槍械拿出。

    藍色火光轟轟烈烈的響起,被打空的彈夾隨意地丟在了地上,過度開火的槍械燙得像剛剛蒸熟的年糕,溺亡鬼們的慘叫與哀嚎此起彼伏彷彿浪潮一般,它們的血液混合着爛掉的魚蝦一同跌落。

    黑褐色的青苔從礁石上剝離,觸手、寄生蟲以及各種難以描繪的噁心物體應聲落下,藍綠色的體液則彷彿噴泉一般涌出,一種絞除邪祟的快感也由此而生。

    “喂喂喂——”

    西裝革履的玄者七寶踩踏着地上的礁石,朝着佛殿的頂端高聲喊道,“在這裏盤踞的‘僞神’們可要給老子聽好了!你以爲就靠這些下等的惡臭死靈就能攔住我絞殺你們的道路嗎...”

    “告訴你們——別開玩笑了——”

    七寶向着上方狠狠地開了兩槍,隨後將打空了子彈的又一把槍械丟掉,“我會闖進現世與彼端的交接處中——你們躲藏的那一片小小的天地裏面!把你們精心隱藏起來,不敢見人的實體給硬生生地拽起來!然後斬斷你們的四肢,放出你們體內的污血,屠戮那些信奉你們的蠢貨,當然我還會提着你們的腦袋回東京領取這次工作的薪酬,再用這點薪酬換些酒水當作紀念!”

    玄者七寶的嘶吼很明顯激怒了這座廟宇中的“神祇”,只見地板開始顫抖,澡井上繪製的咒文與經書變得扭曲,碩大的青銅手指從陰影的縫隙內彈出,手持利刃的金剛塑像怒目圓睜的撲向了七寶。

    “呵呵...果然上當了...這些‘僞神’...”七寶的嘴角微微上翹眼神變得銳利起來,其胸口處所紋繡的銜尾雙蛇正在慢慢遊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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