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芫艱難地喊了一聲“雀兒”,記憶涌上來,雖然皇帝沒有想趕盡殺絕對她苛刻,但是原身一朝失勢,得罪的人多了,就到處是要弄死她的仇家。
就好比她的死敵端妃,端妃此時剛掌權,正是殺雞儆猴,立威的時候。
而昔日死對頭,便是她第一個開刀的試煉品。
她知道皇帝不會主動想起他厭惡的池家女,更不會過問冷宮的生活,便大膽剋扣了冷宮中池貴妃的用度。
給她住最破的宮殿,睡最硬的牀板,最破舊的被子,大冬天的不給炭火,只留了個自幼跟着池芫長大的雀兒伺候,其餘宮人,要麼見風使舵地跑了,要麼留下故意折磨貴妃,好在端妃那討個好處。
所以,可想而知,池芫在冷宮的日子過得有多水深火熱——
此時正值寒冬,也別火熱了,就是能活活凍死的待遇。
而雀兒,便是凍死的。
嬌生慣養又體寒的貴妃,捱過了這個嚴冬,但她的貼身婢女卻沒能活過這個冬天。
爲了給池芫保暖,雀兒將自己身上僅有的冬衣給了池芫,然後只穿了單薄一件的她,被冷宮瘋了的先帝后妃戲弄,推到了結冰的池塘裏,她努力地爬起來,卻沒能爬到屋中,就凍死在銀霜滿地中。
也正是這個契機,叫原本瞧不來東廠作風的貴妃,低下了她高貴的頭,答應主動向她遞來橄欖枝的東廠廠公沈昭慕,投靠他。
其實原身也是傻的,她彼時能有什麼大作爲呢,居然天真地以爲,沈昭慕找她,是覺着她和池家還能翻身,希望她奪回聖寵,然後助他東廠更上一層樓。
所以在沈昭慕問她,想要什麼時,她理直氣壯地說——
“你助本宮重回寶珍殿,本宮榮寵一日,便保你東廠不衰一日。”
當時,俊美陰柔的男人是什麼表情來着?
原身不記得,但池芫隔着這層記憶和劇情,卻看得真切。
他是既不意外,又不理解的,眉心輕輕地朝中間攏過來,倏然又鬆開。
一雙陰柔又毒得如蛇蠍似的眼眸裏,靜靜淌過一抹無奈和妥協。
“好,本督會如娘娘所願,但,也僅如此了。”
原身沒有聽懂他的話外之音,只當他們是一條船上的夥伴了,然後便安心地在他的安排下,“偶遇”聽見琴聲尋來的太后,然後太后觸景傷情,見她“真心悔改”,處境又可憐,便將她接了出來,只是不讓她去見皇帝,只留在慈寧宮陪她青燈古佛。
再然後,沈昭慕設計讓她兄長池重重新受到重用,池重立功後,第一件事便是請皇帝復他胞妹的寵。
皇帝彼時已經和女主兩心相許,不料原身又蹦躂,兩人鬧了點矛盾,加之前朝有沈昭慕的擁躉,後宮又有太后的懇切,夾在中間的皇帝,只好將池芫接回寶珍殿。
原以爲能掰回一局,原身見兄長雖沒有拿回兵權,但好歹是官復原職了,她自己從貴妃降爲妃位,但也是穩居四妃之一,便又安心地作死。
只是這次,她作得有點大了,她不想和皇帝重歸於好(池芫:你倆就沒好過),而是想成爲太后那樣的後宮之主。
劃重點,不是皇后,是太后。
她想越過皇后這級別,直接當上太后——
所以她盯上了女主的肚子。
她拉攏女主,想要正得寵,又沒有什麼背景靠山的女主生下龍子,然後記在自己名下。
再然後,她讓兄長池重暗中籠絡朝臣,又靠東廠暗自剷除異己,讓端妃栽了好幾個跟頭,正當她以爲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時——
沒想到女主壓根就不想和她狼狽爲奸。
要不是沈昭慕及時止損,事先截了池重這莽夫送到東廠的書信,險些也落入圈套。
但經此一事,皇帝便有了確鑿的證據,就是太后也沒法求情了。
畢竟,后妃勾結朝臣不說,還意圖戕害皇帝……
原身給皇帝下慢性毒,想報復回去,但忘了女主醫術了得,就這麼暴露了。
下場……白綾毒酒,她都沒選,她選擇跳入冰冷的湖裏,淹死。
至於池重,直接問斬,家眷貶爲奴籍發配。
眼見池家高樓起,又見他高樓塌,竟只短短兩年光景,曾經風光的池家徹底淪爲灰燼,而曾經不可一世的池貴妃,依舊美得令後宮羣芳失色,卻只在幾百個日頭裏,經歷了從輝煌到落敗的巨大麴折,死的時候,也才十八歲。
在原身的記憶裏,死前,她是見過東廠這位陰森森的督主一面的。
彼時,她又回到了冷宮。
只是這次,她再沒了當日的銳氣和不服氣。
只剩下死心的暮氣。
“你來送本宮一程?”
“娘娘,陛下賜毒酒一杯、白綾一匹……”
“呵,本宮兩次入冷宮,最後見到的竟都是你這閹人。”她打斷了面前穿着鮮紅華服的宦官,言語裏盡是嘲意,“出去吧,本宮,自己會選。”
她從吱吱呀呀的木板牀上起身,伸手,在他的目光之中,拿起了毒酒。
她看見他嘴角勾了下。
“娘娘,喝了,就不會痛苦了。”
是麼。
“你出去,本宮會喝的。”
而等他出去了,她卻翻窗,跳入了冰冷的湖泊中。
其實劇情裏沒有描寫這段,畢竟,男女主沒有在場,這是反派的視角與記憶。
只寥寥幾句——
沈督主奉旨送罪妃池氏上路,毒酒白綾皆未用上,池氏投湖自盡,享年十八。
不過在池芫的視角里,依稀間,她投湖失去意識前,是聽到一聲落水聲的。
或許,有人跳下來嘗試救過她,只是既定的命運無法改寫,她這樣的惡毒女配,該掛時大羅神仙也救不了。
池芫:我有個大膽的猜測……
系統:大膽說出來,錯了我也不會笑你的。
池芫:你連上帝視角都開不了,有什麼資格嘲笑自力更生拼湊完整劇情的我?
開玩笑,她沒笑它就是她格局大了。
系統:……
好像是這個理。
池芫:如果貴妃喝了毒酒,應該只是假死吧。沈昭慕想救她,要不然也不用他親自送她上路,西廠纔是皇帝的心腹。
而送一個罪妃上路,只需要一個小太監就行,用不着他這督主親自出馬。
除非,他原打算的是救下她一命,讓她假死逃脫。
只可惜,原身從未正眼瞧過這位廠公,並將他當做臨陣脫逃的小人,又一心求死,她無法選擇如何生,便最後關頭決定了怎麼死。
這樣一來,也就解釋了,最後沈昭慕落敗時爲何說那麼一句沒頭沒尾的話了。
靠,30好感度能有這麼大作用?
那她這個開局還不算壞?趕緊將好牌整整,重新打一盤?
“娘娘,您可算醒了,奴婢將東廠的閹狗趕走了,您不用怕,他們不敢進來欺負咱們的。”
剛鼓起勇氣信心的池芫,聞言,剛勾起的笑容便從嘴角消失。
“啊?你說什麼?你將東廠的人……趕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