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雪芙笑了，目光平平淡淡，猶如悠悠平湖。
“爸不是七八歲大的小孩子，不會真的傻到以爲，這個家還是你說了算吧？”
“你……”
顧開濟氣得不輕。
啪啪啪的，又拍了好幾下桌子。
“放肆，我是你爸，你竟然敢這麼和我說話。”
顧雪芙笑。
顧開濟依舊這樣。
有事就談父女情，沒事卻恨不得讓她立刻去死。
“我想把你當父親，渴望你親情的時候，你不屑一顧。”
“現在，也別覺得我的所作所爲過分。”
“古代的聖人說過，父慈子孝。”
“必然是需要父親先慈愛，孩子纔會孝順，我沒有感受到你對我的關心和愛護，從未享受過來自於你的慈祥，你又憑什麼，要求我孝順你？”
顧雪芙慢悠悠站起來，低頭剃了一下自己的手指甲。
“雖然名義上，你還是顧家的領頭人。”
“可實際上，顧氏集團是靠我的分公司養着的，顧家，也是靠我養着的。”
“你憑什麼以爲，我還要像之前那樣委屈自己，在你面前求什麼可笑的親情。”
“這種東西你沒有，就算有，你也從來沒給過我。”
她慢吞吞轉身，沒有絲毫留戀，直接離開。
想來，顧開濟也沒有什麼特別重要的事情，要和她說。
她沒有接到過孟修瑾的電話，就說明公司的一切，都還在他的掌控之中，能說的也就是家裏。
但家裏的事，已經由不得他，說了算了。
忙了一整天，顧雪芙身體是很疲累的，但精神卻很亢奮。
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睡不着覺。
索性又爬起來，給屈向笛打電話。
宋家出了那麼大的事，宋英耀的父親一定會大受打擊，到時候湯曜出手，雄踞濱城數十年的一方霸主，就會轟然倒塌。
她不確定宋家的家底有多少，但是，能撿一分是一分。
對財富無動於衷，纔是傻子。
也是時候提醒屈向笛，提前準備了。
“到底怎麼回事，我和那邊的朋友聯繫，聽說事情鬧得挺大的。”
“宋家公子好像人間蒸發一樣，離奇失蹤了。”
“那位宋董事長已經快把濱城翻得底朝天了，也沒有找出宋家公子的蹤影。”
噢？
這倒是有趣。
顧雪芙沒想到，宋家居然會有這麼快的反應。
“按照常理來講，像宋家那樣的極鼎盛的世家，養出來的公子哥，或者出去浪蕩旅遊，或者事業繁忙，顧不上回家，應該都是很正常的吧。”
“怎麼他們會這麼快發現宋公子不見的？”
電話那頭默默許久。
“是宋家的老祖宗，今天是那位老祖宗一百歲整壽的大日子，結果，宋家公子一直沒有出現。”
“叫老祖宗當場犯了病，被送進醫院搶救。”
“宋董事長準備教訓一下，自己不成器的兒子，才發現找不到人。”
這可真是巧。
嚴格說起來，是她點背。
“行吧！”
“明天見一面，見了面我和你細說。”
湯曜還是一如既往的高冷，什麼消息都沒有，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搞得定。
顧雪芙掛了電話，蜷腿坐在牀邊想了好半天。
把手指懸在湯曜名字上頭，一時覺得應該給他打電話問一下情況，一時又覺得現在是絕佳的機會，他正好可以趁亂下手。
萬一正是緊要關頭，想起了手機鈴聲。
那豈不是給他引去了滅頂之災？
她一整晚都沒睡，一邊寫着項目報告書，一邊等着湯曜回報濱城的情況。
不知不覺，就已經到了凌晨五點。
五點四十多分，天邊升起第一道屬於太陽的曙光時，顧雪芙才接到湯曜發過來的短信。
“宋家家主，已於五分鐘前飲彈自盡，回程時間，下午三點。”
很好。
太好了！
顧雪芙掉了一晚上的心，總算是重新回到了自己肚子裏。
簡單休息了一下，她又立刻，滿血復活。
樓下的早餐早已準備好，和早餐一起準備好的，還有劉管家手裏端着的托盤上，一碗氣味刺鼻的中藥。
顧雪芙抿脣，眨巴着眼睛，滿臉無辜。
和劉管家四目相對。
誰都沒有說話，可腦子裏卻已經過了千招萬式，打了好幾百個回合。
“劉管家，你饒了我吧。”
“我一聞見這個味道，整個人都不好了，你還叫我喝？”
客廳裏，只有蘇凡柔坐着。
沒看到顧開濟的蹤影。
程玉麗就陪在她身邊，而蘇永樂正坐在旁邊的另一張沙發上，擺弄着手機，好像是，在聊天。
“到底是怎麼回事呀？”
“你肚子都這麼大了，老顧怎麼還三天兩頭往外跑？”
“以前也沒見他這個樣子呀。”
程玉麗雖然壓低了聲音。
但，客廳就這麼大，又怎麼安靜，該落在顧雪芙耳朵裏的，其實，一點點都沒有落下。
劉管家就端着托盤，不說話，眼觀鼻鼻觀心的垂着眼睛，擋在顧雪芙面前。
顧雪芙向左，他就往左邊挪，顧雪芙向右，他就往右邊挪。
大有要死磕到底的架勢。
顧雪芙無奈，一雙眼睛死死盯着劉管家，可劉管家，卻依舊垂着眼睛，不看她。
最終，還是顧雪芙妥協，捏着鼻子，把碗裏黑黢黢的中藥液，一口全吞了。
然後，手忙腳亂的，抓起旁邊女傭遞來的濃醇果汁，喝了整整一杯。
才壓下口腔裏的藥氣。
沒辦法，昨天才剛剛和晉承安吵過架，他們現在還在冷戰階段，打死顧雪芙，她也不願意去求他給自己換方子。
只能先這樣了。
顧雪芙把空了的玻璃杯重新交給身邊的女傭，才走到餐桌前，就聽到了程玉麗，沒有忍住，驚呼出來的聲音。
“柔柔，老顧不會是趁着你懷裏，在外頭有了別的女人了吧？”
程玉麗的聲音乍然而起。
在安靜的客廳裏久久迴盪。
整個客廳，除了顧雪芙，劉管家，還作爲當事人的蘇凡柔之外，所有人都忍不住停下了動作，頓了兩秒鐘。
所以說。
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本來這件事情，彼此心照不宣，只要顧雪芙不說什麼，劉管家也閉緊嘴巴，蘇凡柔就還能保持自己從容優雅，高貴無匹的顧家主母。
可現在被程玉麗這麼一宣揚，真是把裏子面子，全部丟了個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