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今夕剛踩下油門準備行駛離開, 卻便看見車後幾個黑衣男人東張西望，突然擋住他的行駛方向，團團逼停他的車。
易今夕剎車。
他握住方向盤, 深呼了口氣看向後視鏡，話音很低, “藏好。”
方之沐披着他的西裝外套, 如同驚弓之鳥似的抱着膝蓋將腦袋也藏進他的西裝外套裏。
易今夕手指動了下, 只覺得十分不習慣這樣的相處。
他見過好幾次方之沐，從一開始覺得她是個被弟弟欺騙感情溫柔單純的女孩到後來覺得她似乎從骨子裏就有一股韌勁兒，再到最後發現她也並不完全是所謂單純溫柔的乏味樣子, 也會生氣煩躁甚至還會胡鬧。
但無論是他哪次見過的樣子都絕對不是現在這種樣子，疲倦, 頹靡，毫無生氣。
男人們開始敲車門。
易今夕緩緩降下一點車窗，只露出一雙黑眸, 面色冷淡卻警惕地看着他們, “有事嗎？”
爲首的男人彎腰, 討好地笑道：“先生, 不好意思打擾一下, 剛剛是不是有個女孩從窗戶上跳下來了？”
男人說着，眼睛卻掃到了他車頭上的凹陷。
易今夕微微蹙眉，話音帶着顯而易見的不耐煩, “是的，她把我車頭撞壞了，她是你們認識的人？”
他說着, 車內儲物櫃彈出來, 他順手捻起一張名片遞過去, “今天下午以前通過名片聯繫我，我會將車子維修的費用報價表發給你們。”
黑衣人一愣，訕笑着接過來名片，又道：“那先生，請問她現在是不是在您車上？因爲我們剛剛下樓來發現她沒了蹤影，感覺不像跑出了附近。”
易今夕的丹鳳眼裏沒有情緒，斂着眼皮盯着他們，語氣不善，“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哦哦哦不是的，您別誤會，剛剛跳下來的女孩是我們僱主的女兒，僱主說過她精神不太正常，所以我們想盡快找到她。”
易今夕瞥了眼後視鏡，話音不自覺帶了些輕蔑，“我看你們倒是像精神不正常。”
他頓了下，又道：“你們既然懷疑她在我車上，那就來檢查啊，不過請留下姓名電話，屆時我會讓律師找你們談一下違反我個人權益的問題。”
“咔嚓——”
中控鎖解開的聲音迴響在車廂內。
男人們見他這樣反而猶豫了下。
易今夕白皙纖長的手指反而點了點方向盤，話音更冷了些，“來啊。”
男人們還在猶豫，易今夕坐懷不亂，氣氛似乎就這樣僵持了下來。
“是我們太冒失了，打擾了。”
爲首的男人率先低頭。
說來說去，他們也只是做不了主的下屬，再得罪面前這個看起來身價不菲的男人就不好了。
易今夕一言不發，重新開啓中控鎖，車窗上升徹底封堵住那羣男人們的視線。
車子重新行駛到原來的軌道上。
三分鐘後，已經離開原地足夠長的距離後，易今夕纔將放慢行駛的速度，看了眼後視鏡問道：“你要不要——”
他話音頓住。
後座的女孩蜷縮着身子，眼神有些渙散，手捂着小腹，嘴脣發白破皮。
易今夕沒有繼續說什麼，他打了下方向盤調轉車頭，戴上了藍牙耳機，“聯繫張祕書。”
易今夕摘下耳機，陡然踩下剎車。
他道：“下車吧。”
方之沐猛地擡頭，面上愈發顯出些不安，“我還沒——”
易今夕解開安全帶，話音淡淡，“先喫飯。”
方之沐一愣，擡頭看向車窗外，車子正正停在一家肯德基門口。
*
此時正是下午四點，又是週二，學生們沒下課，大人們沒下班的，肯德基裏的人流便也不多。
方之沐坐在高腳凳上，兩手捏着漢堡喫得又快又大口，好幾次竟然險些嗆到。
易今夕坐在她正對面，面前只放着一杯熱拿鐵，他才啜了幾口咖啡，對面的方之沐已經解決了一個漢堡了。
喫完後，她嘴邊還有些生菜連帶着沙拉醬黏着，可惜她卻瞪着黑眸看着易今夕，面上滿是期待。
易今夕：“……”
他微微嘆了一口氣，把手機調到點餐界面遞過去。
幾分鐘後，易今夕結果手機按下指紋支付。
沒多時，方之沐拎着一個雞盒兩個漢堡一杯大可樂回來了。
易今夕微微蹙眉，“你喫得完嗎？”
方之沐只是點頭，拿起漢堡就開始啃，喫得腮幫子都像是貯滿了糧食的松鼠。
她狼吞虎嚥的同時還雙管齊下，塞着漢堡的嘴裏時不時投進去一些小零食然後用可樂衝下去。
易今夕看得膽戰心驚，同時開始回憶着年少時學的海姆立克急救法的具體操作方法。
十分鐘後，方之沐嚥下最後一口漢堡，拿着紙巾細細擦拭着手指，面上一片饜足。
她道：“謝謝——嗝——”
易今夕：“……”
方之沐拿起可樂灌了幾口，道：“謝謝你，我好幾天沒怎麼喫飯了，人快餓傻了。”
易今夕道：“你怎麼了？”
方之沐咬住了吸管，面上浮現了些遲疑，“也沒什麼，我媽想讓我戒網癮把我關房間裏了，我就絕食抗議，今天她帶我出去逛街我就趁機跑了哈哈哈哈。”
她說着乾笑了起來，然後繼續咬着吸管吸可樂。
易今夕看見她身上穿着的禮服裙，知道她大概也是在胡扯，卻沒有戳穿，“我送你回家？”
方之沐嘴角動了下，像是想笑，卻突然伸手捂住了嘴。
易今夕又蹙起了眉頭，“你沒事吧？”
方之沐搖搖頭，從喉間裏擠出破碎的回答，“我去個洗手間。”
易今夕點頭。
等了幾分鐘後，易今夕不知爲何倒是有些擔心，他走了幾步到了衛生間前，卻突然驚覺男女有別。
他想了下準備回去，卻陡然聽見那被剋制但是卻有細碎大聲的嘔吐聲以及一些哭聲。
易今夕：“……”
他抿了薄脣，轉身回到座位上。
又是許久，她回來了。
方之沐面色微微發白，但比起一開始簡單的蒼白好了不少，面上掛着笑，整個人有了些生氣，“走吧！”